阿含经 金刚经 华严经 地藏经 心经 六祖坛经 成唯识论 十善业道经 楞严经 涅槃经 阿弥陀经 无量寿经 盂兰盆经 观无量寿经 俱舍论 药师经 楞伽经 解深密经 八大人觉经 法句经 胜鬘经 维摩诘经 大宝积经 摄大乘论 大乘起信论 瑜伽师地论 普贤行愿品 圆通章 圆觉经 四十二章经 佛遗教经 普门品 占察善恶业报经 妙法莲华经 大智度论 阿含经 吉祥经 中观论 现观庄严论 大乘百法明门论 佛经入门 佛经名句 佛经问答 佛经原文 佛经译文 佛经注音 佛经讲解 其它经论 大藏经 阿含部 事汇部·外教部·目录部

杂阿含经白话译解之前

  大师的叮咛,佛陀的教诲

  写在「杂阿含经」白话译解之前

  《阿含经》是佛教的根本圣典,它的重要性就犹如论语之于孔子一样。在中国由于国人对孔子的崇敬,读书人没有不读《论语》的,因为从《论语》的研读中,我们不但能直接了解孔子的为人,也知道了他的思想特质,从而尊崇他、效法他,所谓希圣希贤,就由此开始。所以两千年来,他的思想深植人心,一直指导着中国人伦理道德与精神生活,孔子更博得万世师表的美誉。

  佛教经藏里头的《阿含经》在南北传佛教皆有保存,经近代学者考证,已被公认为是记载佛陀时代言教的最原始经典,是直接了解佛教教义与佛陀教化精神的最根本圣典。对佛教徒来说,研读《阿含经》就有如亲闻佛陀的叮咛与教导一样,那种亲切的感觉是其它经典所没有的。今天,如果你自认是儒门弟子、孔子的信徒,却尽读些号称是儒门的宋元明理学家的作品,而不读《论语》一书,那么想要真正了解孔子的精神全貌,那是不可能的事;同样的,如果你是一位佛教徒,天天拜佛祖,也读了一些其它经论,却不读《阿含经》,就大声唱言「我已经了解佛陀的教化精神」,一样是盲人摸象|瞎猜|罢了。身为中国人,尊敬孔子,读《论语》,已蔚然成尚;可是拜佛祖,但不知《阿含经》为何物者,却是不少,这不是很令人叹惋的事吗?

  在《四阿含》当中(南传佛教有《五阿含》),学者们又公认北传的《杂阿含经》与相对的南传《相应阿含》是《阿含经》中最早集成的经典。说它是「佛教经典中的经典」也不为过,那么它的重要性,就由此可知了。

  有关《杂阿含经》的汉译,在佛教传入中国后,从汉末到唐宋,都陆续有人做片段的翻译,而在这当中译文数量较多且广的,当推求那跋陀罗五十卷译本。

  求那跋陀罗(西元三九四|四六八年),中印度人,本为婆罗门,后改信佛法,精通大小乘之学。南朝刘宋元嘉十二年(西元四三五年)经斯里兰卡泛舟到广州。宋文帝派人接他至杨都(今南京),安顿于祇洹寺。到了杨都,他就在那里开始从事译经的工作,《杂阿含经》便是在这里译出的,时间大约是在元嘉十二年至元嘉二十三年之间(西元四三五|四四六年)。当时他有徒众七百余人,译经时宝云传语,慧观笔受。元嘉二十三年,谯王义宣出镇荆州,请他同去,于是他便离开杨都跟随谯王到了荆州,就驻锡在辛寺里。在那里受邀讲经之余,仍继续他的译经工作。后谯王阴谋作乱,他劝阻不听,乱平后,孝武帝派人护送他回南京,到了明帝泰始四年(西元四六八年)就死在这儿,享年七十五岁。他所译出的大小乘经典,目前尚存在的,总计有十二部七十三卷之多。

  五十卷的《杂阿含经》,在梁代以前,其中第二十三和二十五两卷便已佚失了,今天之所以仍有五十卷,根据印顺导师的说法,是因为后人「或者就以求那跋陀罗所译的《无忧王经》编入充数」而成的。依《大正藏》的编号,这五十卷的《杂阿含经》如果除去后人误收充数的三经,实际存有一千三百五十九部的小篇经文。

  这些小篇的经文,内容广泛而复杂,在编纂上就依各类相应的经,依着方便而夹杂排列,次第不顺,所以称之为「杂」。当这部经被翻译出来后,并未受到国人应有的重视,尤其到了隋唐,是大乘经典发扬的时代,隋天台智者大师及唐贤首大师都视《阿含经》为小乘经典,大师级的佛教长者既多不重视它,以致该经在大乘的中国佛教圈里乏人问津,一千五百年来,竟无人阐扬它的经义,或为它做注释的工作。且该经从南朝刘宋译出后,直到宋代才雕印,相隔五百余年,这其间或因辗转传抄的关系,文字的脱误亦复不少,使原本已觉拙涩的译文,更是难以明白,于是研读者也就更少了。

  到了近代,由于欧美佛教学者的研究考证,认定《阿含经》在佛教中的根本价值,才引起日本与中国学者的注意。在日本如木村泰贤、高楠顺次郎、水野弘元、中村元、宇井博寿……等佛教学者,他们对原始佛教的研究都投入很多的心力,而且也都卓然有成;在国内早期,能知《阿含经》重要性的似乎不多,梁启起先生算是学界中最具慧根的学者了,他虽提倡研读《阿含经》,但在《阿含经》的研究上,并没有什么成果。民国十二年,佛教学者吕澄发表《杂阿含经刊定记》,证明《瑜伽师地论》(摄事分)的「契经事择摄」实为《杂阿含经》主体的释论,并探索到本经是依佛说九事而编辑的体例,于是又依论义对读经文后,得二十一卷的次第,《杂阿含经》主体的分部与次第,终于明白的显现出来。之后,印顺导师又依另本古译《别译杂阿含经》的摄颂,比对《杂阿含经》,又得十七卷的次第,合前二十一卷,总计得到了三十八卷的次第,全经的次第顺序,总算有了更正确合理的编排。民国七十二年,印顺导师编辑出版的《杂阿含经论会编》,便是依这样的研究成果,重新标点经文,编排经次,并配合《瑜伽师地论》的「摄事分」中相关论文合编而成,如此经论对读,颇有助于对经义的更深入了解。此外,由杨郁文居士主编,佛光山出版的《阿含藏》,也是用新式分段标点本,内容校刊及注释,或引用南传巴利本经文互相比对,对研读经文有很大的助益,可惜佛光《杂阿含经》的断句标点不及印顺导师《杂阿含经论会编》的精确,是美中不足之处。

  南传巴利语阿含藏成立甚早,保存较完整又有系统。在公元前一世纪,斯里兰卡佛教徒便已开始用巴利语记录佛典,随后并且也有了经典的注释;到了五世纪,有来自北印度的觉音,重新整理巴利经典,并为其注疏,撰写纲要书,直到今天,有关根本圣典《阿含藏》的注解,已超出原典的十余倍,相较于北传《阿含藏》的一片空白,其受人重视之差异,真有天壤之别。

  今天不论南传或北传的《杂阿含经》,虽然都由部派所传,但它们都是记载佛陀一代教化内容的根本圣典,已不容置疑。其内容不谈玄奥难懂的道理,多的是指导修行的方法,如何止息诸行,观照一切事理,方法具体而确实,是正向解脱大道的南针。把经义分成大小乘是没意义的,只要熟读《杂阿含》,相信再读大乘经论时,一定可以得到更深刻的体会,那种法喜充满的感受,就请您自己去领受了。

  本经译解期间,承蒙海印精舍宏印法师、妙云兰若慧理法师、能仁寺慧泽法师的关心鼓励,以及皓月精舍如恒、如智法师对译文的费心审议,给末学在精神上或从事经文译解时,都有极多的助益与启示,他们都是我学佛道的良师,谨于此献上感恩之意。由于末学才疏学浅,缺少慧根悟性,虽勉力完成本经的注译工作,错谬之处必定不少,希各界大德贤达不吝指教,以待来日删正。

  本书得以顺利发行,要感恩能仁寺「慧深文教基金会」的鼎力支助,末学谨以馨香祝祷,愿所有参与此书出版工作者与读者,皆能得到利乐,早证菩提,达涅槃岸。

  二OO一年十月佛弟子张西镇序于民雄农舍

  凡例

  一、本经经号、卷数皆依佛光阿含藏││杂阿含经所定顺序排列。

  二、各篇经号,如:一(一)。 一,为佛光杂阿含经之经号;(一),为大正藏杂阿含经之经号。

  三、为方便读者把握经义,各经之前皆附有经旨,其中多有参考或引用佛光阿含藏者。

  四、经文之标点、分段,大多依佛光阿含藏,但为使经意更明确,也有许多改易处。经中若有更改文字处,大多会于注释中说明,但更易通同字者,如:群羣|群、咒|呪……等之类,则不注明。

  五、为使译文文意连贯明晰,白话译文中有些地方加上()之夹注号,其作用或为补充经意之不足,或作简单释义,以方便读者之了解。

  六、经中注释主要是参考佛光阿含藏注释,或一般佛学辞典,如:佛光大辞典、佛学大辞典、实用佛学大辞典、中华佛教百科全书、三藏法数、一切经音义、佛学常见词汇等。其它经、论、佛学专着、辞书、字典,也皆有参考引用者。

  七、各经疑难辞语或法相名词,前有解释过者,为节省篇幅,大多不再重复解释。

  八、注释中所提「经论」二字,是专指「瑜伽师地论」而言。

  九、注释中所引用英文经句,皆摘自英国巴利圣典协会译自南传巴利圣典的经文。

  十、有些经文后附有摄颂(如第七、一四、二四……等经后),为古德诵习时为避免忘误漏失之用,与经义无关,概不译解。

  十一、为增进读者对阿含经的认识,经前附有东初法师「阿含概说」一文,作为研读本经的入门指导,读者若能熟读,必有助于对经义的体会与了解。

  十二、本书以白话直译经文为主,目的在帮助初学者了解佛教根本教义,自不同于一般讲经说法之广引经论,若欲深入体悟佛法之精妙,可藉本经为进阶,再深入其它经、论研读,必能智慧如海,获益无穷。

  阿含概说东初法师

  一、 阿含之意义及其内容

  一、阿含之意义

  初期佛教的研究,分根本佛教与原始佛教,根本佛教即阿含佛教,阿含为释尊及其直传弟子言行实录,为奉行佛法的弟子根本的典型;从佛陀开教起至佛灭后百年顷佛教,即约西纪前五三○|三八○顷。原始佛教,乃释尊再传弟子以后的佛教,以维持教法传承的中心,确立教权。从佛灭后百年至五百年顷佛教,即西纪前三八○|西纪第一世纪初。

  阿含(Agama) 二字,原为汉音阿笈摩、阿伽摩、阿含暮等。秦言,法归。僧肇长含序说:「法归者,盖万善之渊府,总持之林苑,其为典也,渊博弘富,韫而弥广,明宣祸福贤愚之迹,剖判真伪异齐之原。……道无不由,法无不在,譬彼巨海百川所归,故以法归为名。」唐时意译为传、教法、无比法等。阿含从第一结集成立时起,即为上座部传承的教法。在教团传承上视为唯一无比的价值。要依辞典的研究(Agama) 近于来着、归趣、或知识、圣言、圣训集、经典等意。

  佛陀说法,经常所用两种语言,一是巴利语,为印度古代通俗语,即说话的俗语;一是梵语,为古代圣典语,即是文学语。因两种语言不同的关系,故所记载经典的也就不同了。今南方(锡兰)佛经,即用巴利语记载,其「五尼柯耶」(nikaya译为集)以及「大品」、「小品」等律为主要的经典。「五尼柯耶」,相当北方的四阿含,其律与北方所传的「四分律」大同小异,在根本上为统一的。而北方经典,以梵语记载为主,北方所传的一切圣典的代表,现都存于自由国的尼泊尔,英人所辑集的:华严、法华、般若、律等经典都为梵语记载。因为语言不同,北方用梵语记载的说为四阿含,南方用巴利语记载的说为五阿含,南北两传阿含于佛陀遗言景行上说:用通俗语记载的五阿含,比较用文学语记载的四阿含,原始的色彩较为丰富。兹将南北两传,分列于次:

  南传阿含││巴利语北传阿含││汉译

  长部(Dighanikaya含三○经)长阿含(四○经)二十二卷(后秦佛陀耶舍 竺法念共译)

  中部(Majjhimanikaya一五二经)中阿含(二二二经)六十卷(东晋僧伽提婆译)

  相应部(Samyuttanikaya约二八八九经)杂阿含(约一三六二经)五十卷(宋求那跋陀罗译)

  增支部(Anguttaranikaya约二三六三经)增一阿含(约四七二经)五十一卷(东晋僧伽提婆译)

  小部(Khuddakanikaya大小一五经)其文散于汉译各经中要确实了知阿含成立的经过,当依佛典结集的次第研究。佛陀入灭后,第一夏季,在阿阇世王绝对保护下,五百阿罗汉会聚于王舍城七叶岩,以大迦叶为首,举行第一次结集。这时的法,即是经,依阿难诵出,律依优波离诵出。阿含经的渊源,即导源于此时。律与经为同一渊源,故其取材诸多相同。佛灭百年顷,因东印度吠舍离比丘提倡新佛教,遭保守派反对,于吠舍离城,会集七百众,以耶舍为上首,举行第二次结集,这次结集以讨论律为中心。佛灭后二百三十年顷,于波吒利弗城,依阿育王命,以目犍连帝须为上首,举行第三次结集,于是三藏教法始行完成。但这次结集,许多学者不以为然。总之,阿含经于第一次结集诵出,于第二结集以后,即纪元前三世纪前后,应为阿含经正式成立的时期。以文体长短,分为中部、长部、杂部、增一,总称为四阿含。就中以杂部、增部较为通俗,原始迹象,极为丰富。中部似经再整理,文句整齐,经名分类。但四部中互有重复,以长部卷数最少,仅二十二卷。

  初期佛教,所谓经典,就是「无字圣典」,只是口口传诵,根本没有文字记载。这个经典,到阿育王摩呬陀(mahinda),传入锡兰,约纪元前八年Vattag anani王时,始命比丘书写此经,「有字圣典」,初次出世。

  佛灭后的教团经第二次结集,即种了分裂的种子,在思想上分为保守派与进步派。后来保守派一心要保守佛陀原始言行迹象,便离开中天竺,到北天迦湿罗毗国,以北方为根据,另组织教团。于地域上分中北二天,中天进步派称为大众部,以般若经为主。北天保守派称为上座部,以阿含为主。中北二天教团虽有分裂,但对阿含教义,深为信任,极为尊重。尤以中天大众部,特别重视增一阿含,分别说部重视长含,但两派对于宇宙万有的解释各有不同,北天上座部萨婆多部,即一切有部对于宇宙万有主张实有,故称为实有的思想。中天大众部对于宇宙万有,或分析或破坏主张一切皆空,故称为空观思想。在教义上无形划分北天为实有主义,中天为空观主义。于是分道扬镳而向东南发展的大众部,渐渐开拓大乘佛教,向西北发展的上座部,依然拘泥于保守,被斥为小乘。到佛灭后六七百年间,进步派大众系龙树、提婆师弟出世。龙树出身于南方,出家后曾到北方雪山修学,眼见中北各趋极端均非佛教之福。故龙树贯彻南北空有的思想,综合大小乘的精华,倡导真空的大乘的中道教。保守派北天上座部系,佛灭后九百年间,无着、世亲兄弟出世,倡导幻有的大乘教。但空有的立论,都依于诸法缘起义。以一切法假因托缘而有,空无自性,无自性故说为真空。一切法虽假托众缘而有,无遍计我性,但事象宛然存在,故说为似有。故空有辩论的方法虽不同,但同立论于缘起义。而空、缘起、中道本为阿含的深义。故空有二派,虽说是受传统保守与进步思想的影响,实同受北方阿含教义的引导。立足于缘起性空的龙树,深入阿含,龙树中论所引证佛经,都出于阿含。龙树发挥实相义说一切皆空,为阿含的根本义。立足于缘起幻有的无着、世亲,不消说出身于阿含的根据地;世亲的思想,根本发源于阿含,俱舍论所依的经,就是阿含。是故印度中观瑜伽两系大乘教思想,可说都与阿含有深刻的渊源,阿含经中虽没有大乘菩萨,若大智文殊菩萨,或大悲观世音菩萨参加教团,但阿含充满了大乘思想,可说为大乘思想的渊源,或为通于大乘共依的根本经典。

  二、阿含之内容

  阿含虽为非大乘的小乘教,要是以忠实比较佛陀说法的行动,当要研究阿含圣典。在这里头可搜集后来大小乘思想,特别大乘思想生起重要的依据。在思想发展上虽不及大乘思想丰富,但大乘教的空、缘起、中道以及大乘所用的术语:若三十七道品、三增上学、四摄事等,都预见于阿含经中。龙树的空,无着的有,显明的都受了阿含深刻的影响,尤以龙树为甚。是故阿含不宜受非大乘或小乘的拘束。阿含内容所摄极为广泛,绝不是限于小乘局部的思想,是一切大乘思想的渊源,尤其对于空、缘起、中道及一般的思想,都有深刻的发挥。

  (一)无常即空「色为无常,无常者即是苦,苦者是无我,无我者即是空,空者非有非不有,亦复无我,如是智者所觉知」(增含二四,一一)。无常、苦、空、无我,原是阿含根本的思想。因为无常的常性既不可得,故说为无我。无我是我性的不可得,故无常无我都是空的异名。「此色无常,受想行识是无常,色是苦,受想行识是苦,色是无我,受想行识是无我」(杂含三,一四)。阿含的无常、苦、空、无我说,不是就外境说,乃依有情自身说。若无常苦者,是变易法(杂含一,六)。变易法即是无常的异名。譬如说一个茶杯是无常则可,说是苦则不可,因为茶杯根本没有知觉领受的作用,无所谓苦不苦。是故说苦必须于有情自身起了老、病、死的变化,才能说是苦。是故阿含无常、苦、空、无我,是根据佛的慧观说无常即是空。「若因,若缘,而生灭者,彼因彼缘皆悉无常,彼所生识,云何有常,无常者,是有为行,从缘起是生法、灭法、欲法、所知法,是名圣法印知清净」(杂含三,一七),这就是因缘而显无常,因无常而悟入空性,以彼因彼缘皆悉无常,故说为空。或依次第观空,或依缘起显空,都在以无常而显空义。

  「佛告阿难,我多行空……如是鹿子母堂,空无象马、牛羊、财物、谷米、奴婢;然有不空,唯有比丘众,是为阿难,若此中无者,以此故我见是空。若此有余者,我见真实有。阿难,是谓行真实空不颠倒也」(中含小空经)。这是释尊用善巧演绎空有义。所谓空,是空的财物知见,故说「若此中无者,以此故我见是空」。所谓不空,就是空去知见所显的有,故说:若此有余者,「我见真实有」。要能体验空有的真义,才能达到「行真实空不颠倒也」。释尊唯恐众生不了解这个初步次第观法悟入空有的真义,故又进一步的演绎说:「阿难,比丘若欲多行空,彼比丘莫念村想,莫念人想,当数念一无事想,彼如是知空于村想,空于人想,然有不空一无事想……乃至漏尽无漏,无为心解脱,真实空不颠倒」(小空经)。这是次第观空法。初于人空、物空,而有不空唯一无事想,这个不空无事想,心仍有所着,故要层层进步空于村想,空于人想,空于无事想,空于无量空处想……空于无量识处想……空于无所有处想……空于无想心定。乃至本所行,本所思,不乐彼,不求彼,不住此,不住彼,心无所着,漏尽无漏,无为心解脱,达到真实空不颠倒。这是初步观空法。中含大空经,更从内空发展到外空,内外空,或依空三昧观想,达到「我得空,能起无相,无作,无所有离慢知见,是则善说」(杂含三,一六)。这都是依次第观想所显的心空。故能无所得,无所作,于一切外境不起所着,所得,离诸戏论,故说为空。但这个空只是观想所成的空,所缘的空;不是真正法空。真正的法空,要依缘起而显其本性空。即缘起而知空,才是一切法的真空胜义。

  (二)缘起即空缘起为阿含的深义。「我今当说第一空法,云何第一空法,若缘起时则起,亦不见来处,灭时则灭,亦不见灭处」(增含一,三○);这就是说若于缘起中见来处去处,仍能悟入空性。「若过去若未来……若远,若近,彼一切非我,非异我,不相在,是名正慧」(杂含六,三四);这是依缘起所显不来不去非一非异的空义。是故要了知空义,必要了解缘起,不能了解缘起的意义,即不能理解真空胜义,「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即是显诸法生起,必假托「缘此而彼起」的因缘相依的关系。但这个因缘相依所生诸法,都是空无自性。「色无常,若因,若缘,生诸色者,彼亦无常,无常因,无常缘,所生诸色,云何有常」(杂含一,六);这就是依因缘所生法,明确地是无常。无常因,无常缘所生无常(法)即是空。佛告三弥离提:「眼空,常恒不变易法空,我所空,所以然者,此性自尔」(杂含九,四六)。佛说得更明白,眼等诸行,若因,若缘所生色,若苦,若乐,不苦不乐,都是无常,都是空。为什么要说他是空,是「此性自尔」。并不是佛的发明,也非是上帝所作,故佛说:「非我所作,亦非余人作,如来出世,及未出世,法界常住」(杂含一二,六八)。这是把缘起性视为常住,不生不灭所显诸法的理性,自性空,故「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依因缘所生法,都是生灭的,依缘起和合所显的本有性,都是无常无我的,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一不异的空寂性,所以说为无常、无我、即是空。这个空,即缘起而显空,或缘起即空,非缘起以外而有空,或空以外而有缘起。故曰「法住法空,法如法尔,法不离如,法不异如」(杂含一二,六八)。这是依缘起性空显不生不灭、非一非异的空义。这个不生不灭的性空义。在声闻比丘中,也只有舍利弗须菩提才能完全通达。舍利弗说:「我恒游空三昧」(增含四二,二二),须菩提证得无诤三昧为解空第一。像厌世苦行的大迦叶,只是拘泥生死事相上说明生灭无常,不能于缘起而知不生不灭的性空,即缘起而悟空,或于生灭中而知不生不灭的「此性自尔」胜义空。这个「此性自尔」的空义,即是阿含的空义。

  (三)中道义,世俗的知见,不是偏于有,就是偏于无,都是落于二边的知见,佛说中道缘起法,即是不落于二边,亦「即是离于二边,说于中道」。「乐受者是一边,苦受者是二边,不苦不乐是其中,有者是一边,集是二边,受是其中。」(杂含四三,四六)这就是说有说无,或苦或乐,都落于情识的二边知见,不是绝对的中道法。绝对的中道法,是不苦不乐,不依情识知见而以正智正见为出发点。是故释尊开示迦旃延说:「世人颠倒于二边,若有若无,世人取诸境界,心便计着。迦旃延,若不受、不取、不住、不计于我。此若生时生,灭时灭。迦旃延,于此不疑不惑,不问于他,而能自知,是名正见」(杂含十,五四)。「如实正知见,若世间有者,无有,是无离于二边,说于中道」。(杂含一二,六九)世间人总依颠倒知见说有说无。佛法依缘起见到「此有故彼有」、「此灭故彼灭」正见的中道义,故不落于二边。不惑于二边的正见,为佛法根本的思想,释尊初于鹿苑说四谛八正道,即以正智正见为领导,建立正智正见中道义,这个正见的中道义也只有迦旃延才能善于了达,绝不是一般声闻比丘所能了知,是故佛陀缘起、空、中道、本怀的教义,至少在声闻比丘中失去了普遍性。

  (四)阿含思想与当时一般宗教哲学诸思想有严格交涉的关系。特别对于非婆罗门教的六师思想的批判若长含沙门果经等,以及自我为中心的世界观、人生观思想的纠正若长含梵动经等,人生家庭社会伦理道德标准的确定若中含善生经等,神教迷信的破除若长含三明经等。在这些问题上都充分反映出,阿含是富有组织的论理学,特别富有时代交涉的精神。故研究原始佛教书籍虽多,若阿毗达磨论,只是限于经文比句表面的解释,而没有深刻内容意义的价值。是故欲了解原始佛教,不仅限于佛教一部分经典,必须注意到当时与佛教有关系的一般宗教哲学文化思想的对照研究。阿含的意思涉及到佛陀时代前后一二百年间的印度宗教哲学的思想。是故研究阿含,不仅可窥见佛教根本思想,也可窥见印度当时所有宗教哲学思想的体系。

  (五)阿含虽被尊为根本佛教的经典,但从其内容思想体系说,显与佛灭二百年后部派思想相混合。要是想研究真的根本佛教思想,这于阿含研究取材方面,应有区别新旧思想的必要。就如佛预示百年后,阿育王及优婆▇多的事迹。这纯为上座部于佛灭后三百年前后所编纂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不能视为根本佛教的迹象。但是要严格区别这个新旧思想的问题,仅依汉译阿含的内容,还不足以决定,尤其思想方面,以原始佛教的教理不是佛陀一代所完成的,佛陀仅止于一种暗示。必须追溯佛陀以前吠陀书、奥义书及佛陀以后部派的经典,始能探得佛陀思想的起源背景及教团组织的次第。初期佛教所用的术语,若三皈依五戒、持斋、四谛、十二因缘一类的法门,显都与吠陀书(法经)、奥义书的思想有密切的渊源。

  (六)阿含不但在思想上涉及大小乘思想内容及导源的关系,且涉及佛教全体思想及历史的渊源。最显著的部份:一、释尊自说出家年月,说法的时代,「我年二十九,出家求善道,须跋我成佛,今已五十年」(长含游行经)。二、释尊预示百年后,阿育王及优婆▓多的事迹。「于我灭度百年之后,此童子于巴连弗邑统领诸方,为转轮王,姓孔雀名阿育,正法治世。又复广布我舍利,当造八万四千法王之塔」(杂含二三,三二)。三、其余有关释尊、迦叶、阿难传承及与各国王的关系。这都为研究佛史重要的资料,于考证佛陀纪元问题上具有决定性的影响,至少在北传方面认为是如此。

  (七)阿含不独为佛教全体思想的渊源,且为研究印度宗教哲学及一般思想的依据。佛陀时代的婆罗门教,虽失去统治人心的功用,但一般国民宗教意识(神的思想)及生活习惯(祭祀神格,赞歌)仍然与婆罗门教育密切的关系,中含梵志十经,特别可以看出婆罗门教潜伏的势力。非婆罗门教六师,虽以自由思想为号召,然在思想上缺少了正觉的依据,趋于极端(参阅长含沙门果经)故不能统一民心。佛陀以新鲜正觉思想,觉范天下,救济人间,故能折伏当时诸种思想(六师)。是故不了解阿含不特不能了知空有的大乘教,并且不能了知一切经典根本思想的源流,甚至不了解整个佛法思想起源的背景,亦非过言。阿含为大小乘思想的根源,是故阿含有其独特性,不可拘泥于大小之间,日本佛教徒或称为「根本佛教」或称为「原始佛教」,这都有损于阿含独特性的价值。我以为阿含,就是阿含,不必再加上此形容词的名称,为了彰显阿含独特性的价值,故尊为「阿含佛教」。

  二、阿含的思想与当时的思潮

  一、当时一般的思潮

  释尊的时代,不消说,即指西纪前五六世纪而言。这时的印度思潮,无论在文化思想上,或民族思想上,或政治趋势上,或宗教改革上,以及一般教学上,都立于划时代转向的阶级。在思想体系上,是新旧思想交替,新印度文化宗教哲学思想开始勃兴的时期。

  要详细的分析这时的思潮,至少要有数十种以上。然当时最显著思想的顷向,也不过三四种而已。

  (一)正统婆罗门教的思潮奥义书兴起后,形式的婆罗门教虽渐趋衰落,然尚能以传统的精神对抗新兴自由派及革新派,以维持吠陀天启主义、婆罗门族至上主义、祭式万能主义,为教系的中心。

  (二)俗信的思潮这不同于前者拘泥形式主义,对吠陀以来种种神格虽多崇敬信仰。然以梵天(Brahmadeva)、毗纽拿(Visnu) 、湿婆(Siva)三神为中心。然主要的,以期养成一神教的思潮,大叙事诗的中心思想,实是这种通俗运动的核心。

  (三)哲学的思潮以梵书、奥义书为根据的哲学思想,特别奥义书理论发展所掀起的派别:初为数论瑜伽,后为六派哲学大部份思想,都起于此时。

  (四)非吠陀的思潮非吠陀思想,即反对上面三种思潮,否认吠陀的权威。以自由独立的思想为标榜,即所谓六师异学及佛教为这一派的代表。

  当时非吠陀思想为适应时代思潮而起,反抗传统的婆罗门主义。这是西纪前六百年顷至四百年间印度思想界的总代表。反吠陀的思想,虽以自由觉悟人生为目的,但其本身缺乏健全思想的体系,而趋于极端怀疑论断灭唯物的实在论,不特无益于人类反危害世道人心(详长含沙门果经)。古的婆罗门教思想,既失去人心的归趣,而新的思想又未能带来人类的光明。虽说为新鲜活泼的思想,实是极端混沌的思潮。在此人心极度不安,思想混乱的时候,以自觉觉天下的思潮开始导演,以综合婆罗门教与非婆罗门教思想而树起正觉思想体系者,这即是佛陀思想的起源。(西纪前五六○|四八○)佛陀的思想,无疑的属于非婆罗门佛系。但有时也采用婆罗门的特长,即如佛教的出家、持斋、四谛、轮回、解脱等术语,都导源于婆罗门教及奥义书。而以佛陀伟大智慧思想把它融会改造成为佛教的法门。佛陀无论于苦或乐,都以中道的立场,避免极端,实是当时崭新健全道德的思想。佛陀虽为当时崇高伟大人格觉悟者,但对古的思想││婆罗门教││或不彻底的思想││六师异学││一面用严格批评的能度,一面以伟大人格精神的感化,或接受他们的皈降,或改造他们的思想,互不相碍,同受王者所敬,这是佛陀伟大人格精神的感召。

  这时所有异学的派别,要依佛教史料说:最著名的就是六师外道,六师当时亦以摩竭陀国为中心,发挥其特长,因与佛陀居处相近,常与佛陀接触,阿含经中常常提到佛陀与六师辩论教义。今依长含沙门果经,略叙其思想派别于次:

  一、富兰那迦叶(Purana Kasyapah )即所谓无因无缘论,为伦理怀疑论。

  对人生行为善恶的因果,存有怀疑的态度。说人生行为不能为绝对善恶的标准,在战场上以刀杀人,或于路旁惠施小利,都不能决断为善为恶?要究其心理动机为何?因此不信因果。「若是以利剑脔割一切众生,以此由聚弥满世间,此非为恶。于恒水南脔割众生,亦无恶报,于恒水北岸施为大会施一切众,利人等利,亦无福报」(长含沙果经)。因此,说善恶因果都为偶然论。这是排斥善恶因果的断灭论。

  二、末伽梨拘舍罗(Makkhali Gosala)所谓生命派(Ajivika)的开祖。即人生行为或命运以自然运行为原则,不拘束于因果法则,虽经数百劫轮回亦能独得解脱,六师中除尼干子外此为最有力者。故曰:「无施无与无祭祀法亦无善恶无善报。无有今世,亦无后世,无父无母,无天无恶地,无众生世,无沙门婆罗门平等行者,亦无今世后世自身者」(长含沙门果经),这是纯粹邪见的命论。

  三、阿夷多翅舍婆罗(Ajita Kesakam balah) 这属于唯物论。这说人生依四大和合而成人,死四大分散,一切都空,为所灭者,在这里无父母沙门婆罗门。人在世间只有肉体,不须道德,故主张人生目的,要以快乐,排斥一切严肃伦理的观念,这即后世盛行的顺世派,为唯物快乐主义的大成者。

  四、浮陀迦旃延(Kakuda Katyanah) 这一派与唯物论相反,是主张物心不灭论。但是极端机械的,说人生依地、水、火、风、苦、乐、生命七种要素所成。依其集散离合,说有生死的现象。但人身虽有生死,然七要素自身是不灭的。即如以刀切物,仅能分散物体,而物的自身不灭。

  五、散惹耶毗罗梨子(Sanjaya Vairatiputrah) 这一派为一种诡辩论。即于现前论议上不易分判他的立论根据,就如问有沙门果乎?答曰:「此是如是,此事实,此异,此事非异非不异」,故称为诡辩。他说真理不是固定不变的,就如气氛一样,为一种不定论。在辩论上虽说如此,亦寓有哲理,舍利弗、目犍连二人未归佛前,即属此派。

  六、尼干子若提子(Nirgrantha Jnatiputrah)这是有名耆那的开祖,也是耆那教大成者。他与佛陀同时,其教势力与佛教在伯仲之间,其教理以命非命二元论为基础。但在实行上极端苦行者,亦主张不杀生,为六师中最有力者,即现今印度尚有相当的教势。佛教声闻弟子中的苦行思想即受它的影响。

  以上简单的介绍六师的思想。其主义虽有多种,但其思想主要的轮廓,不外唯物苦乐主义。当时思想界除六师以外,还有许多的异学。最有名的长含梵动经,实是网罗当时所有异学的派别,而对宇宙人生问题的解答,作多种的探求。总共有八类:

  (一)常见论:即世界与自我,都是常恒不变的。

  (二)半常半无常论:即世界与我有一部分皆无常,一部分为常恒的。

  (三)有边无边论:即世界与有情为有限与无限。

  (四)诡辩论:即任何问题,都不作具体的解答。

  (五)无因论:一切都是偶然的现象,并无因果的关系。

  (六)死后论:对于死后意识状态作种种解释。

  (七)断见论:对于死后主张断灭,犹如灯息一般,无影无形。

  (八)现法涅槃论:即以现状态为最高的境界。

  要详细分析上面八类主张,就是六十二见都包括其中。于此可窥见,当时一般思潮复杂的情形。

  二、正觉思想的化导

  这个世界,从何而来?依何而能相续呢?以及我们人生又从何而来?将往何处?这个世界为有边?抑为无边呢?佛陀时代的印度思想,对于这些问题,虽提出无虑数十种解答,但都不出前章所说六师外道及梵动经的八种主张。然佛陀对当时异学世界观人生观所举最特色的思想,认为辩论价值的仅举其三种。中含业相应经说:「人生所为皆因宿命造,或谓人所为一切皆因尊佑造(神意论)。或谓人所为一切皆无因无缘(偶然论)」。这即是佛陀所论的三种外道论。

  第一宿命论所谓宿命论就是定命论,说人生现前一切的遭遇,都是前世预先安排的,不是后天可以挽救的。以人生观扩大到世界观,这个世界自身有个永远规定的运动,所谓决定世界观。佛陀时代摩诃瞿舍经的主张,正是其代表。这种完全宿命说,忽视现前人生善行的价值,为佛所否认,佛教虽同意宿业说,但犹重视现前业力的招感,以现业能减轻宿业,或根本改变宿业,转恶业为善业。

  第二神意论(尊佑说)就是一切依于神的意志。无疑的,这是婆罗门教为中心,为当时神论者主张。把人世间一切现象都归于神的安排,不但人不能改变现前的环境,就是「若沙门、梵志,若天魔梵及余世间,皆无能伏,皆无能秽,皆无能制」(中含四,二三)。人世间一切现象都属于上帝或梵天的主使,这人生不需要精进善行,「若于作以不作,不知如真者,便失正念,无正智则无可以教」(中含相应度经)。迷信于尊佑说,只有枯竭人类智慧,失去人生的价值,故佛陀斥为邪因。

  第三偶然论说人世间一切遭遇,都是无因无缘偶然的现象,善为偶然,恶也是偶然,善恶都是偶然的。这是一种机械世界观。这与六师中阿夷多翅舍婆罗唯物论相近。

  佛陀对于第一、第二说:以为忽视人生行为价值,立于无道德的观念,都斥为邪因。第三说,表面与上两说不同,但忽视人生有价值的行为都是相同的,以一切为偶然论。佛陀对于以上三种邪因论,以及当时所有异学派别的思想,不问是苦乐极端派,或常断极端派,或唯物论、唯神论,依照各个立场异见分别演其对症下药正觉的化导。

  一、神的创造││因缘所生当时印度宗教哲学都受神的支配,一切都是唯神论,把人生的遭遇都归于神的赏罚,人世间一切的现象,都为神的安排。宇宙山河为神的创造,梵天或上帝为万能的,主宰一切,长常远的存在!人是渺小的,只有屈服在梵天或上帝座下,永为上帝的奴隶。这样说法不特违背宇宙人生的真理,剥削人权,并且违背因果定律,所以佛教根本否认神造万物说。人世间一切法生起,皆假因缘所生。「此有故彼有,此灭故彼灭」的相依相助的关系而成立。要是舍去彼此相依的关系,则一切法根本不存在。所谓因缘,即关系的异名。就如庭前一株花,先有花种为因,次有水土、日光、人工、肥料的助缘,才有花生。是故一切法皆依因缘所生。花是如此,人也是一样,是自己创造自己。今日的我,即过去我所创造。今日的我,又创造将来的我。这个我相躯壳虽有死亡,但我所创作的业,是没有生避的。所谓业,就是行为论。现在自己的行为,为感受未来人生的主因,这即是自己创造自己的原理,自业自得。业有善恶的分别,故果有苦乐的不同。善因善果,恶因恶果,完全取决于人生自己行为││业。绝不是取决于神的赏罚。是故佛否认神格的创造,确信自力更生,发扬人生的价值,不但合乎因果定律的原理,并且合乎人权时代科学的理想,达到人能胜天的目的!挽回人权,第一要否认神权的创造。

  二、奴隶阶级││一律平等人类的社会,根本是平等的、自由的;不平等的现象,由于人的知识的浅深,而影响到职业的高低,绝不是导源于人种的优劣。婆罗门教假托神说:「我种清净,余者黑冥,我婆罗门种出自梵天,从梵天口生,梵梵所化,现得清净,后亦清净」(长含小缘经)。这是想藉种族优秀,于社会上造成特殊的地位,剥削人民。而奴隶阶级,不但享受不到一般人民的权利,并且要受王族、农商族、婆罗门族的鄙视。常受上等阶级人民的压迫,所有的权利都被上等阶级剥削殆尽。奴隶阶级没有自己选择职业的权利,没有购置土地财产的权利,没有受教育的权利,也没有信仰宗教的权利,甚至也没有礼拜神的权利,是故奴隶的阶级,终身为奴隶,永远受不到神的庇佑?永远没有忏悔的机会,前途永远是黑暗的,当时印度社会受宗教的观念支配,造成社会严格差别的制度。佛教根本排斥古代的宗教,否认阶级的制度,主张人类一律平等,不但人与人平等,人与其他动物,乃至蚁虫等都是平等的。正法律中不需要种姓,四姓出家,同为释氏。只要成就信、戒、施、闻、修的善行,断除食欲等的烦恼,即获得解放。自恃种族优秀的婆罗门族,身犯杀、盗、淫等十恶法,身坏命终,要堕地狱。首陀罗族善行,身行善、口行善、意行善,身坏命终,同样的要生善处天上。这犹如国家的立法,不问官吏或人民,犯了国家的法律,同样的要受法律的制裁。善恶因果的定律,是绝对没有种族优劣的分别,佛陀特许奴隶阶级优波离加入教团,打破婆罗门教,所树的社会阶级制度,提倡人类平等,开示人类机会均等。否定奴隶,发扬人类平等的精神。

  三、牺牲主义││不杀主义迷信神教的人,以为神掌管人类生杀的权能,犹如耶教上帝,信之导生天堂,不信降堕地狱。于是人能信神、拜神,即能获得神的庇佑。人便变成神的奴隶。伤尽人性,残杀众生,讨好神灵,想求自己的幸福。这种牺牲生命,以活自己,古代印度社会所举行邪盛大会(犹如过去拜拜的陋俗),动辄要杀无数的生命,祭祀神灵。佛陀对这种迷信神灵残杀众生,根本反对。「若邪盛大会,系群少特牛、水特、水牸,及诸羊犊小小众生,悉皆伤杀,逼迫苦切,仆使作人,鞭笞恐怛,悲泣号呼,不喜不乐,众苦作役,如是等邪盛大会,我不称叹,以造大难故」(杂含四,一八)。这种残杀众生,罪过无边。而迷信神教的人竟妄想残杀众生,祭祀神灵,求得善报。这种愚痴的行为,无异投石河中,人在岸上祈祷,希石浮现,同样的愚痴。佛陀为悲怜众生,积极提倡不杀主义,对抗邪道牺牲主义,人生前途的苦乐,绝不是取决于天神,是或仰赖祭神的迷信举动。乃取决于人生善恶的行为。要是精进行不杀、不盗、不邪淫十善业道,离杀,断杀,不与取、邪淫,乃至离见而生正见,身坏命终,便生善处天上,要是身犯杀、盗、淫的罪恶,想藉祭师祈祷而改变果报,就同长含三明经说:「奉使日月火水,唱言,扶接我去生梵天者,无有是处。」神教祭师的万能,释尊特别的反对。佛教的戒杀,不但有生命动物不杀,甚至一草一木都不伤害,不杀生养成仁慈德性,为人生应有的善行。佛教不伤害主义,影响后世人类思想很大,不杀生,才是发扬人道主义的根本。

  四、邪命││正命职业的宗教徒,迷信于遮道修法的咒术,或为祈祷,占相吉凶,为自己的生活,不从事于正当的职业。或以非法取得的金钱,不问供养父母,或给妻子奴婢亲属,这种生命,都叫做邪命。故说正命,正觉释尊,根本反对咒术占相,邪命自活,瞻相男女,吉凶好丑,及相畜生以求利养……或召唤鬼神,或复驱遣,或能令住种种恹祷,无数方道,恐吓于人,能聚能散,能苦能乐。……作诸苦行,以求利养,或为人咒病,或诵恶术,或为善咒,或为医方,针灵药石,广治众病。或言此国胜彼,彼国不如,或言彼国胜此,此国不如,瞻相吉凶,说其盛衰,入我法中者,无如是事(长含阿摩画经)。人世间一切恐怖皆从愚痴生,不从智者生。是故佛教反对邪命遮道法。「若凡夫人信卜问凶者,必有是处,阿难,若见谛人,从余沙门梵志卜问吉凶……或求一句咒,二句,三句,四句,百千句,令脱我苦,终无是处」(中含多兴经)。佛教否认邪命遮道法为生命,主张以正当职业,随其善巧,要与正知正见相应而发生的正业、正语的正命。佛告族姓:「随其技术,以自存活,或作田业,或行治生,或以学书,或作勇将,或奉事王……作如是业求图钱财」(中含苦行经)。以正当职业、合理方法依法取得的金钱,或供养父母,或给妻子、宗亲、眷属,乃至供养沙门,才能增进人生的福业,故说为正命。若梵志陀然那样「依傍于王,歁诳梵志、居士,依傍梵志、居士,歁诳于王」(中含梵志陀然经)。「不依正业,法以强权剥削人民,或以非法贪污、敲诈,取得金钱,虽能供养父母,或妻子奴婢,乃至供养沙门,或施慈善都不能减轻自己剥削人民的罪恶。」

  五、断见││轮回所谓断见,即唯物的实在论,只相信现前为真实,不信有后世,更不信善恶因果的报应,六师中富兰那迦叶、未伽梨拘舍罗,就属于这派││断见││「有言我此终后身,想乐有苦有想,或不苦不乐有想,或有一想,或有多想,或有少想,或有无想,此实余虚」(长含梵动经)。这是彻底的断见论,以为人死了,就同灯熄了一般,永远消灭,无影,无形,无善恶后报,还有什么后世?「无有他世,亦无有更生,无有恶报」(长含弊宿经)。人世间果无后世,无善恶报应,根本就不成为人的世界,就如现在唯物史观危害人类的前途,视人为物。佛陀为救护人间,对此断见,以轮回对抗。轮回为相续流转意,说人生躯壳虽有死亡,但人的识神(灵魂)不随人的身躯而殁亡。人的识神不灭,并且永远的相续,人可相续为人,也可转为畜生,或转生善处天上。这个转生就叫做轮回,而轮回的动力,就是业力。人转生善恶与否,完全以人生现前业力为转移。是故人生前途的苦乐,要受业力支配,不是上帝或神的支配,这即是业力不灭论。任何人都逃不了业力的范围,人为什么要受业力支配呢?就是「故作业故」。「若有故作业,我说彼必受其报,或现世受,或后世受,若不故作业,我说此不受报」(中含相应思经)。所谓故作,就是身。意,故作十恶业,必受苦报。不故作业,就是身、口、意,精进行善业,具足戒法。「成就身清净,成就口清净,成就意清净……正念正智无有愚痴,彼心与慈俱,遍满一方成就游。如是二三四,四维上下,普周一切,心与慈俱,无结,无怨,无恚,无诤,极广甚大,无量善修,遍满一切成就游」(中含相应思经)。这就是人生前途的苦乐,完全操在自己的业力,绝不是上帝的赏罚。人虽受业力支配,但人也可改变业力,恶业可转为善业,这个改变的作用,完全取决于人生现前有价值的善良行为。是故佛教轮回论,不特提高人生行为的价值,并且鼓励人生努力向上,创造自己光明的前途。

  六、常见││无常 这个常见,却与断见相反。说人世间一切都是常存不变易的,「我以种种方便入定意三昧,以三昧心忆二十成劫败劫,其中众生不增不减,常聚不散。我以此知我及世间是常,此实余虚」(长含梵动经)。或说人间复为人间,牛复为牛,瓜复为瓜,人复为人。说是遗传性的常性,这种说法,依然不出神教的范围。照这样的说法,人世间永远没有进步的希望,不独违背人类社会进化的原理,且违背宇宙人生的真理,是故佛陀对此常见,说诸行无常。佛法的无常论,不仅依人死,或物朽说为无常,乃依因缘生法,生、住、异、灭不停的变易,或进化、或退化、或动、或静、或高、或下,都是无常变易的状态。依此说为无常。佛不许「无常说为常,不恒说为恒」(中含十九,百六)。无常、苦、无我,本为阿含的深义。佛常对弟子演说无常义。大王,色为有常?为无常耶?答曰:无常也世尊。复问曰:若无常是苦非苦耶?答曰:苦变易也。复问曰:若无常变易法者,是多闻圣弟子,颇受是我,是我所,是彼所耶?答曰:不也世尊(中含频婆娑罗王迎佛经)。是故无常,是从有情自身观察到世界,是从一,到多法,发现人世间一切法,都是生、住、异、灭法的无常。

  七、苦行││安乐所谓苦行,就是以为人生现前所受的苦,都是前生所作的恶业,故今生要受苦,假使现在尽量受苦,把所有应受的苦受尽,这快乐自生。于是「或以一日,或二三四五六七日食,或半月一月一食,或复食果,或复食莠,或食饭斗,或食麻米,或复食稻,或食牛粪,或食鹿粪,或食树根树枝,或食树皮,或着冢间衣,或有常举手,或常坐,或常蹲,或有卧荆棘上者,或有裸形卧牛粪上者……无数苦役此身」(长含裸形梵志经)。六师中尼犍子,就属于这一派的代表者。佛教根本反对苦行,因为这种苦行,根本没有价值的意义。「彼戒不具足,见不具足,不能勤修,亦不能广普」(长含裸形梵志经)。既没有正知正见,怎么能了知三世因果?前生为有我呢?抑为无我?本所作恶?抑未作恶呢?以及现在所吃的苦为已尽呢?抑为未呢?这种种问题,若没有根本的智慧是不能解答的。况且因果业报有其定律,若是乐报,绝不会因苦行而转为苦报,或是苦报也绝不会因苦行转为乐报。现世报业绝不会因苦行而转为后世报。后世业报,也不会因苦行而转为现世报。苦尽甜来的说法,全是虚妄,实无所得。要解脱苦报,要依正知正见而修正定,成就一切智,获诸快乐。佛告裸形迦叶曰:「若如来至真出家现于世,乃至四禅,于现法中而得快乐,所以者何?斯由精勤专念一心,乐于闲静不放逸故,迦叶,是为戒具足,见具足,胜诸苦行微妙第一」(长含裸形梵志经)。是故佛陀于现世一切法获得究竟了知,便「知此苦如真」,无烦无恼,常住安乐,无有苦悲。故以安桨救济苦行。

  八、自我││无我古代的印度,不问是哲学,或是宗教,都是与自我相配合的,最著名的数论师,就是主张神我与自性相合的自我哲学,或自我清净的婆罗门教,都逃不了我的幽囚。人世一切的诤夺,都导源于自我。因有个我,即有我所(欲望),因有我所,故有诤夺。「以欲为本故,母共子诤,子共母诤,父子兄弟姊妹亲族辗转共诤。……母说子恶,子说母恶,父子兄弟姊妹亲族,更相说恶。……乃至王王相诤」(中含苦阴经)。因各人要满足我的欲望,故造成人世间诤夺的痛苦。佛陀为救护人间,根绝人世间的诤夺,故说为无我。佛法的无我,不是理论的分别,乃依有情自身,依佛法的慧观,说有生必有死,判定为无常,无常即是苦,苦即不自在,不自在,怎么可说为我呢?无常、苦、无我为阿含的深义。无我的根源,乃从缘起说:以一切法生起,皆假众缘而生。「此有故彼有,此灭故彼灭」的关系,以及无明缘行,行缘识,乃至缘有老死。若无明灭则行灭,乃至生灭则老死灭的缘起观。愚痴的凡夫,不了解缘起的深义,于缘起法妄认为我我所,于法生时便认为我,于灭法时,便认为无我。这个我与无我,皆依因缘和合而有我我所。若无因缘,即无我我所。因缘和合当中好象有个实体东西在那里生灭,其实「法无自性」。若有实体或自性,怎么会有生避呢?阿含普遍的说明这个「色是无常,无常故苦,苦故无我我所,乃至若有色,或过去,或未来,或现在,或内或外,或粗或细或好或恶,或近或远,彼一切非我,非我所,我非彼所」(中含迎佛经)。佛法依缘起故说无我,而化自我。

  九、怀疑论││因果论所谓怀疑论,即是对世间一切法生起的原理,以及善善恶因果都有怀疑的态度,不信有因果的律定。故说:「于恒水南脔割众生,亦无有恶报,于恒水北岸为大施会施一切众,利人等,亦无福报」(中含沙门果经)。由于对善恶因果观念的怀疑,甚至说:「无施无与无祭祀法,亦无善恶,无善恶报。无有今世,亦无后世,无父无母,无天无地,无众生世」(同前)。因为缺少正知正见,对宇宙间一切法生起,而没有正觉的了知,故发生怀疑。由怀疑而生邪见,以为世间一切法都是偶然会合,「无因无缘而想生,无因无缘而想灭」(长含布吻婆罗经)。这近于断灭邪见论。佛陀对此怀疑的邪见,说「有因有缘而想生,有因有缘而想灭」。一切法生起,皆依因缘所生,依因缘生法,说善恶相应,善因善报,恶因恶报,因果循环,贯达三世,或今生受报,或未来受报,因果定律,如响应声如影随形,没有丝毫的遗误,更没有怀疑的余地,佛陀对此无因无果的怀疑论,说善恶因果报应,决定人生向上努力善的行为,建设合理的人生观。

  十、现世主义││三世因果所谓现世主义,即是无过去无未来,只认现世实有。「彼人愚惑欺诳世间,说有他世,言有更生,言有善恶报,而实无他世,亦无更生,无善恶报」(长含弊宿经)。佛陀对此现世主义,不承认过去未来以及善恶报应,是违背现世的原理。因有过去,才有现世,因有现世,才有未来,这是相续性的世间观。若无过去怎么可说现世,故迦叶问弊宿曰:「今上日月,为此世耶?为他世耶?为人为天耶?弊宿答曰:「日月是他世,非此世也。是天非人」(弊宿经)。既承认有他世,即有因果报应。故佛对此现世主义,说三世因果,以过去我为现在我的因,现在的我,又为未来我的因。故以三世因果化现世主义。

  十一、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唯物主义,说我们人生整个身躯,都是物质的构造,依地水火风四大原素而成。人死以后,四大分散,「地大还归地,水还归水,火还归火,风还归风,皆悉败坏,诸根归空」(长含沙门果经)。这是极端排斥伦理观念。故唯物思想,并非发明于欧洲。古代印度社会极为风行,无父无母,无善恶报,无因无缘的思想,都是受了当时唯物思想影响,马列主义,视人为物,于此有何分别呢?佛陀对此唯物论,说唯心主义,以一切唯心所造。但佛陀非是全偏唯心主义,因救济唯物论,故强调唯心说:依此一心可以为人,可以为天人,可以为鬼,可以成佛。以心为身体的根本,使心与身体获得合理的调和,一切皆从心理为主。仅有身体,不能构想理论,人世间一切宗教、哲学、政治主义,皆导源于心地。佛法的唯心说,可说为理想主义,以一切理想皆导源于心思。心为理想的总汇。我们人格能够向上,全根据理想主义。唯物思想,只是摧毁人类伦理观念,排斥一切宗教把人类陷入无父无母兽性的世界。故说佛唯心主义救济唯物思想。

  十二、 神格的中心││人格中心不论一神教,或多神教,或泛神教,都以神格为中心,宇宙人生为神格的创造,天时风雨,为神格的主使。于是把宇宙观、人生观都纳入神格观念里。神是万能,人无自由,人只有敬神祭神变成神的奴隶,一切畜生变成神的牺牲品。古代印度社会惑于神教的迷信,动不动要杀无数的生命供养神,以博神的欢乐,贪秽无厌的神怪,不知要杀多少无辜的生命。佛教根本否认神格,尊重人类平等,以人格为中心。人不但与神平等,并且与佛平等,佛生于人间,长于人间,得佛于人间。人类贤愚不肖的差别,绝不是人种的问题,乃是人格的问题。有人格的,就是圣人贤人,没有人格的,就是不肖的愚夫。佛根本不是婆罗门族,而能完成伟大的人格,佛教为人格完成的宗教。是佛教极重视人格主义,否认神格的观念,并且鼓励人格向上,由人而超人而达到圆满完整人格的佛。人类历史上首先尊重人格的,就是佛教,是故佛教以人格为中心,否认神格主宰一切!

  以上所举的十二种思想,虽说是为二千五百年前印度社会所流行的思想,也可说为现在人类社会所有思想的体系。佛陀出世后,对当时印度宗教哲学思想提出种种的清算││包括上说十二种在内││使人类对于宗教哲学思想起了革命的作用,对宇宙人生有了新的认识,发现人生的价值,完全在善良的行为及完整的人格,不在神教的庇佑。佛陀于开创印度新文明,破除神教的迷信,纠正偏见哲学的思想,建设合理化的宇宙观人生观,揭开人类光明的前途。使人类对人生的价值有了崭新的觉悟,促进人类自由平等的实现。是故佛陀的思想,不特于二千五百年前为适应当时社会的思潮,即于今日,犹不失为崭新进步的思想!

  三、佛法根本有情论

  一、以有情为本说

  一、有情的意义佛法根本的论题,即在观察有情生灭流转相续的真相。究竟从何处而来?将向何处去?以及有情心的组织及其活动的形态是怎样?这都是佛法观察的根本对象。佛说无常、苦、空、无我、蕴、处、界的一切法门,都是依有情为立论的中心。依有情而建立佛法,离开有情,即无佛法可说。是故要了解佛法,必先探求有情的意义,不能了解有情,即不能了解佛法的真义。

  梵语萨埵,译为有情、人、士等。情,即是情感或情欲的意思。具有坚强意欲前进的力量,这与普通所说动物相近。但奥义书所说有情较为广泛,上从天界,下至植物,都说为有情。然有情真实的构造,是物质与非物质二种要素,亦即是精神与肉体二者结合体所成者为有情。依佛法说,即是名色(Namarupam)此语原出于梵书时代,含有现象或个体(individual)的意味,释尊采用此成立有情的单位。

  佛法说「名」为精神,即五蕴的受、想、行、识;「色」为物质,即四大及四大所造的肉体。中阿含大拘絺经说:「云何知名?谓非色阴为名。云何知色?谓四大及四大造色,此说色,前说名,是为名色。」简捷的说:名色,即指有情身心合成的身体。一般所说生命(Jiva),即包括精神与肉体而言,非是离开「名色」,另有生命,所以佛法不是偏于物质,或是偏于精神,佛法是生命,是精神与物质平等和合相应体。但佛法又非二元论的思想,是精神物质并行论(Parallelism)。

  救护人世间,解脱一切有情的痛苦,原是一切宗教哲学的本怀,但一般宗教哲学家,都陷于主观的错误,不是从客观立场去分析一元、二元,或唯心唯物,就是妄想于自然界以外神秘的神、上帝主宰等。想以此作为解决有情的痛苦,全是一种空幻倚赖感,这样的结果,不是落于客观的唯物的实在论,就落于空幻的神秘唯神论。这都忽略了有情本身的了解。要解脱有情的痛苦,应从有情身心去求解脱。佛说中道法,是离去二边。所以佛法不偏于物质,也不落于唯神论。佛法根本否认神秘的神格。人生的苦乐,取决于有情自身正觉知行合一的德行,绝不是取决于梵天或是上帝,佛法是自觉力行的宗教,皈依佛法僧三宝,是重新认识人生,把握知行合一的德行,达到圆满成就身行善、口行善、意行善,净化人生的目的。中含思经说:「若有故作善,我说彼受其报。……若不故作业者,我说此不必受报。」明确地指出人生升天堂,堕地狱,都看自己作业与否为标准,绝不是仰梵天或上帝的挽救。假使作了十恶业道,最后死了必定要堕入恶趣。这时任凭牧师怎样为你祈祷,想接你上天堂,也是一种诳妄愚蠢的举动。犹如投石河中,人在岸上祈祷,希石浮现,同样的愚痴。佛法不同于一般宗教就在此,不存倚赖的幻想,或求超越自然界以外的神力,脚踏实地,努力于知行合一的德行,取决有情自身觉的行为,所以佛法以有情为本。

  二、有情的种类佛说众生无量,而无量众生(有情),依其精神活动的不同,可分为五类,或曰五趣(Panca Gatyah) 或曰六趣(Sad Gatyah)。所谓五趣,即天、人、地狱、饿鬼、畜生。这是古代的分类,再加上阿修罗,即为六趣。亦即通常所谓六道轮回,无论五趣或六趣,都存于世间的。在人间里,有人,有畜生,有饿鬼。畜生中包括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走兽,以及水里的鱼虾,这又称傍生,鬼虽为人所不易见,但也住在人间。人间以上有天,天也有种种不同,有高的天,有低的天,全视天人福报的分别。在人间低一层的,是地狱,地狱是极苦的所在,通常形容地狱的苦处,有十八层地狱,有刀山、火箭种种的苦状,全视有情业力轻重而分别,长含世纪经就此有详细的说明。阿修罗遍于五趣,其性好斗。五趣或六趣,除掉人间与畜生,其余都含有神话的性质,但为各宗教一致的信仰,即如地狱天堂一类的,释尊也认为这是一种轮回应有的现象。

  在五趣中,最有意义价值的,就是人间的「人身」。在人间以上的天人虽比人间寿命长,但只沉醉庸俗的欲乐,根本没有正觉的真理。人间以下的地狱苦趣的有情,受苦不暇,那里还能努力修行?畜生与饿鬼,虽在人间,根本为业力所縳,愚痴而没有智慧,远不及人类。是故五趣中,只有人类才有知苦求乐的知觉。人在五趣中居在升降最重要的机纽,于是造成一般人想升天界,怕堕地狱的观念。但在佛法上说:天人虽有五欲可享,但五衰现前福报享尽,依然要下堕,惟有人间最好,所以佛说:「三十三天,着于五欲,彼以人间为其善处……所以然者,诸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得也。」(增含等见品)这就是天上根本无佛可成,无真理可求,要求真理,要求解脱,只有向人间求。所以佛说:「我身生于人间,长于人间,于人间得佛。」(同上)佛是人间的圣者,即人而成佛,不是天上的上帝,也不是上帝的使者;是人间最伟大觉者,天人为求真理的智慧,梵天帝释四天王常率领天人下降人间,参加法会,请佛开示正觉真理之道,所以天人要仰望人间为其善处。愚昧的众生,却为上帝使者所欺骗,说天堂是怎样的快乐?人间怎样的黑暗?把他们的心眼,都接引到一个渺茫天国上去了,释尊出现人间,彻底觉悟人生的真谛,佛说:「人身难得」,又把他们叫回到人间,要他们重新的认识人生,建设人间的净土

  三、有情的产生无论是五趣或是六趣的有情,要依有情新生长育种种去分别,可分为四生(Caturyoni):即胎生、卵生、湿生、化生。一、胎生,如人、牛、羊等畜生,都从母胎生。二、卵生,如鸡、鸭、鸟、雀等,都从卵生。三、湿生,如蚊蚋、鱼虾等,都从湿地而生。四、化生,如天界、地狱,都是三生以外的自然化生。四生的说法,也非释尊的发明,早于奥义书提出,胎生(Jarayuja) 、卵生(Andaja)、湿生(Samsvedaja) 种生(hija)。释尊以化生代替第四种生,因为佛法未把植物纳入轮回界,但释尊于植物也非常爱护,不准无故伤害一草一木,这在佛制戒中也有明文规定。佛说四生,可见比奥义书四生广泛而具体。

  要依四生生长的助缘说,胎生与卵生,都必赖二性和合的助缘;湿生,无论蚊蚋,或是鱼、虾,都从自身分散成为新生命。化生,不需假凭肉体的结合,纯依业力而生。四生中以化生为最高││天界,也为最低││地狱,并且普遍于人、鬼、畜的三趣中。大智度论(八,五四)说:「五道生法,各各不同,诸天地狱皆化生,饿鬼二种生,若胎生化生,人道畜生四种生,卵生、湿生、化生、胎生。」人是胎生,是普遍的说法,但人的化生、卵生、湿生,虽是科学发达的今日,尚未能有证明。但在佛法中早有说明,劫初的人是化生;卵生,湿生,大智度论中虽有根据的说明,然尚待现代科学者来证明。

  依有情的欲望说,佛说欲望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以欲界最盛行五欲,从地狱到天界一部以及四生中都以欲念为本。「以欲为本故,母共子诤,子共母诤,父子、兄弟、亲族辗转共诤。……以欲为本故,王王共诤,民民共诤,国国共诤。」(中含苦阴经)人世间一切人我是非诤夺,都以欲为本故。色界与无色界,纯为天部,且属化生,二者同为禅定力胜,色界虽然有物质(肉体),但以住于禅定,故无欲望的活动。

  四、有情的延续要了解有情身心的活动,不仅从种类方面分别,必须从生命方面去观察。有生命的延续,就如灯一般,必须时时添油,使它能继续发挥光明。使这个光明能永远的延续下去,维持有情一期生命主要的因素,就是饮食。佛告诸比丘:「有四食,资益众生,食得住世,摄受长养。云何为四?谓一粗抟食,二细触食,三意思食,四识食。」(杂含一五,八三)饮食于有情生命不仅增加新的活动力,并于体质上增加了营养,使一期生命得以延续,并且能使精神体质历久不衰。「诸比丘,于此四食,有喜有食,识住增长故……诸行增长,诸行增长故,当来有增长。」(杂含一五,八三)明白的说出,饮食不独能延续有情现前的生命,并且能延续当来的生命。是故佛说:「一切众生皆依食住。」(长含集经)古时印度苦行外道,因为找不到解脱的方法,迷信宿作因,于是尽量逼迫的吃苦,减少饮食,或一日一食,或二三四五六七日一食,或食树皮,或食草根,存着「苦尽甜来」的幻想。释尊初出家,依仙人学,雪山六年苦行,日食麻麦,也受了苦行的影响。后来觉得这个非究竟之道,故接受牧女献乳,恢复身体的健康,才于菩提树下完成正觉。可见饮食不特有益于有情的色身,法身资养,虽不要饮食,但需假借色身而修,无形中饮食于法身也有间接的助缘。故根本说一切有部(第二九,一五三)说:「若无事断食者,得越法罪。」可见饮食于我们修道者是多么的重要了?

  (一)尘搏食或曰段食,即是我们日常食料所成的饮食,可以分成一段一段的食。「或大或小,如今人中所食,诸入口之物可食啖者,是谓名为抟食。」(增含苦乐品)此又称为段食。饮食为滋养色身重要的元素,延长有情生命的根本,特别我们人间的有情,一日不可少的││食。故佛说:「聚生之类,以此四食流转生死,从今世至后世。」(增含苦乐品)奥义书也说:食味所成我,即指饮食为肉体的要素。

  (二)触食触,即是根、尘、识和合所发生的感觉。由所发生感觉的不同,有如意的,有不如意的。如意的,叫做乐受;不如意的,叫做苦受。这里所说的触食,当然主要的是指如意的乐受而言。因为在如意感觉上││乐受,才能使身心得到袂慰的喜悦,精神才能畅旺,如同吃饭一样能增长身体的营养,活动力增强。因有这样的效力,故叫做食。不如意的感触,能使人苦闷烦恼,或刺激精神,甚至失望,都有损身体的健康。身体疲惫时,需要卧睡按摩,也能增长身体的精神。中含伽弥尼经说:「身粗色四大之种,从父母生,衣食长养、坐卧、按摩、澡浴,强忍……。」可见有情生命的延续,不仅需要触食,犹需要触食,饮食只能增长肉体的营养,触食能增长精神的畅旺,为精神生命重要的因素。

  (三)意思食意思,即思心所的愿望,简捷的说,就是心思的希望,有情生命,不但需要饮食来滋养,并且需要理想的希望来鼓励,使其精神奋发,身心安乐。一个人要是感觉到没有希望,即成为绝望,绝望的人生,就不能活下去。故自杀的人,多半是对人生前途觉得没有希望,成为绝望,非自杀不可。假使有一点希望的人,绝不会自杀。梁启超尝说:「人生生于希望」,也就是这个道理。可见意思食于有情生命的关系,是怎样的重要了!

  (四)识食这个识,不是第六意识的识,乃十二因缘中无明、行、行缘识的识。这个识,又名「执取识」,即执取有情的身心自体,能使生命延续,发展身心的力量。识缘名色,为佛法重要的教义。「名色」,即是有情身心的自体。有情初托胎时,摄受父精母血赤白二渧,就是有取识。能使「名色」延续滋养,继续的出胎,乃至长大成人,都是这个识的力量。中含茶啼经说「识为轮回」的主体,虽遭释尊批判,但释尊初观缘起观时,仅止于识,杂含(一二,六五)说:「识有故名色,识缘故名色有,齐识而还,不能过彼。」这个有取识,不特为有情生命延续重要的因素,并为有情新生命再造的主体,初期十二因缘的根本,故一分学者说,无明与行二支是后来所附加,初期缘起观,仅止于识,即根据于此。

  四食,是释尊经过深刻的观察,所揭示出来的,第一属肉体的要素,第二、第三、第四,属于精神的要素。有情有赖于四食延续一期的生命,并为发展当来的新生命的主体。是故人类的生存与未来生命的延续,都有赖意思食与有取识的再创。人类有个共同生存的欲望││思食,不但希望个人的生存,并且从个人到家庭,乃至整个民族的繁荣,整个国家的生存。不仅人类的有情是如此,即是非人类的一切畜生,乃至昆虫蚂蚁,都要繁荣他的种族,都要生命,这是人类有情及非人类的有情共同而普遍的希求。释尊的慧观,洞澈一切有情共同生存的欲望,故极端主张戒杀,使一切有情都能达到共荣生存的欲望,故有「情与无情同愿种智」的悲愿。由此可知,四食于有情生命延续是如何的重要了!

  二、有情组织的要素

  我们于「名色」的分别,了解有情生命延续的要义,但有情身心组织是怎样呢?依佛陀慧观的分别,即依蕴、处、界详细的观察,说明有情身心组织的内容。蕴观,为心理的分析,处观为生理的分析,界观是物理的分析。依蕴、处、界三法不同的立场,详细去观察有情身心的心理、生理、物理组织的真相,说明有情色心平等的真义。

  (一) 蕴、处、界、观

  一、蕴观蕴,是积聚义,即同类相聚,大则是五,小则无量,这类似细胞的

  说法,杂含(二,一一)说:「所有诸色,若过去,若未来,若现在,若粗,若细,若好,若丑,若远,若近,彼一切总说色阴。」阴,是覆蔽义,覆蔽本性,为蕴的异译。经佛陀的慧观,把有情身心的组织,总归为五聚;即色(物质)、受(感情)、想(表象)、行(意志)、识(意识悟性)。这是有情心理组织的要素。

  色(Rupam)色的定义,为变坏、质碍义。杂含(二)说:「可碍可分,是名色。」变坏者,有体的质碍法终归是变坏的。质碍者,即甲乙二种物质不可同时占据同一处所,所谓物质不可入性。具此二义故名色。故色可分广义与狭义,广义的色,即显色(青、黄、赤、白等)、形色(长、短、方、圆、高、低等),甚至说:「寒亦是色,热亦是色;饥亦是色,渴亦是色。」(增含听法品)故色的范围极广,狭义的色,即是肉体,诸如眼、耳、鼻、舌、身、色、声、香、味、触,及法处所摄色,都名为色。

  受(Vedana)受,是领纳义,前说的色,是属物质方面,今说受属精神活动方面。即心理学所说:感觉与感情的作用。感情纯为精神活动的表情,即于外界色法,无论是显色,或形色,乃至音声等引起一种反应,使精神上发生苦乐等感觉及感情的作用。佛法的术语,即是受。受的原语(Vadaa) ,即从知的语而来,由知识而起的感觉,这个感觉含有乐不乐的表情;佛法依情识的分别为三,即苦受、乐受、不苦不乐受。即心理学所说的快、不快、中庸的三种感情,全是有情心理情绪的作用。

  想(samjna)想的定义,为「取像」,或曰「想象」,「亦是知,知青、黄、白、黑、苦、乐」(增含听法品)。就是于感觉或知觉上构成一概念、联想、分析、综合的作用。即如依眼所感受彩色、鼻所领纳的香味、由手触感的形状等,综合各种感觉构成一花的观念,这即是「取像」义。或曰想象花的色、香、形状。但这个「想象」,并不限于外界的知觉,即记忆以往领受上对象,亦是想的作用,故称为「想象」。

  行(samskara)行的定义,即造作的意思。增含(听法品)说:「能有所作,故名为行,为成何等,或成恶行,或成善行。」即于外界花境,引起内心取花供佛的观念,经心思的考虑,而发生「取花供佛」的行动。思考即行为作业的根本。行的主要,即心「思」所,「思」为业本。这「行」相当心理学的意志。广义的说一切心理活动的基本。

  识(Vianana) 识,是了别义。「识别是非,亦识诸味,此名为识」(增含听法品)。前说受想行三法,虽为心理作用,但此作用生起的根本,即依心体识,此识为精神活动的主体观。于受想行的对象上发生区别的作用,即是识蕴。而识又是支配前三作用者,他的任务,即在保持这三种作用成为统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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