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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之路

第十八章:新生之路

  话说虚云长老从蒋介石官邸回到慈云寺,正想休息一会,不想外面来了一大群人。这些人原来是慕名而来找长老算命看相的。长老称和尚只会经书,不懂算命,把他们打发走了,但随后又来了一批……

  长老在重庆再也待不下去了,次日便悄悄离开。

  三月,长老自重庆回到南华寺,开始着手修七众海会塔。在掘塔基时,挖出四口古棺,每口长一丈六尺,中间空空如已,没有头颅骨骸,只有幽宫砖,每砖一尺八寸余,上镌花纹鸟兽,刻有干支字,可惜无年代考证。

  六月,长老设戒律学院。随后,又于宝林门内开办义务小学,免费收乡村无钱贫民子弟上学。当家观本法师不解,问其故。长老道:“太虚太师提出‘人间佛教’,我极赞同,我们免费办学,岂不是搞‘人间佛教’?还有当年佛祖说‘自渡渡他’、‘普渡众生’,也是人间佛教!到了六祖惠能大师,他更是有深的体会……他有偈云:‘佛法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免角。’和尚是人天师表,是人间示范,这是多么尊贵与高尚啊!”

  却说南华寺在虚云长老的努力之下终得复兴,时有李济深、李汉魂来访。二人见了南华寺新气象称赞不已。随后又提及云门山大觉寺如今的破败景象与先前的南华寺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并说,若得振兴,非虚云长老不可。

  云门山大觉禅寺初名“光泰禅院”,始建于唐庄宗同光元年,距今一千多年。《金刚经》云:“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故后改名为“大觉禅寺”。大觉禅寺是云门宗的源头。虚云长老曾于一九三0年去过云门山。那次他所见到的云门,乃是残破不堪、荆棘丛中,昔日祖庭沦落如是,他不禁凄然泪下……当时寺中只有明空一人,他于一九三八年驻寺,事祖师香火,自甘清苦,不忍离去,守着那具残存的文堰祖师不烂肉身……

  李济深、李汉魂得知长老也了解那里的情况,便盛意邀请虚云长老入云门山重兴祖庭!虚云长老心想,修建寺院,坚守道场是出家人的家务,遂将南华寺交给本焕和尚住持。

  一九四三年腊月,时年一百零四岁的虚云长老来到云门山。在寺中枯守多年的明空见长老来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来:“长老来了,云门山有希望了!”虚云长老一眼就看出,明空是个老实人。太老实的人可以学佛,当家却不合适,因为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菩萨和念书,更有寺庙外的复杂社会。

  初来乍到,长老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来到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风水不好,这才是导致一个千年古庙破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大凡炎黄子孙,起屋造坟,忒讲风水。虚云长老一到云门,像先前初到南华禅寺一样,头一件事,便是更改山向。

  云门山向,在偃祖时如何,已不可考,旧寺坐西北向东南,乾山巽向,大殿三门,正对雷公岭,于风水格局均属不利,左侧背受溪流之冲煞,右前方遭白虎山之威胁,左前方不现青龙岭,于整个格局,颇不协调……虚云长老细察山川之形势,精研风水之厉害,改正山向,仍坐西北朝东南,取辛山乙向,让大殿三门,正对观音岭。(如此有四利:一者,全寺靠正主山,避免左侧背山气之冲煞;二者,青龙岭高于白虎山,免除右前方之威胁;三者,正对观音岭,案山佳胜,诸峰罗列,并有大小旗山,形成贵人拱卫之象;四者,全寺梵宇,远观近看,符合天然局势,后坐稳靠,前面开阔,左拥右护,尽收吉祥)。

  一九四四年六月,虚云长老开始指挥整平基地,建筑天王殿。其时斋堂右边房地,有一古樟,正干围有一丈六尺,高数丈,枝叶荫及半亩,树身倾向原有祖殿,此树若保留,则不便新建寺宇;砍倒,则易招致诸多损害;树之西北为旧祖殿,东北为僧寮,西南为旧大殿及三门,只有东南一方安全。砍,担心树倒时打坏财物。不砍,树身重力倾向祖殿,年日一久,有枯枝败叶,经大风一吹,难免不影响祖殿。

  虚云长老挑出八个精壮劳力,每日每人一个钟头,用车轮法,轮流砍伐此树。历时半月,愈砍愈倾西北,祖殿、大殿等旧物愈危险,大众惶惧,纷纷献挽救之策。

  虚云长老成竹在胸地要众人只管往下砍。每日收坡前,虚云长老还亲砍若干斧。某日午斋后,虚云长老正率僧俗照常在祖殿念观世音菩萨,绕完佛,大家分坐在前凳、东凳、西凳,忽风声大作,屋顶上的瓦片仿佛在耳边梭得响,大家都知道:树要倒了!一个个面露惊惧之色望着虚云长老。虚云长老巍然趺坐像平常一样……俄而巨声震吼,地动屋摇,尘土漫空,树倒了!没有打在祖殿上,而是倒在东南方空隙处,与平日倾向正好相反……在场僧人、居士,无不感喟虚云长老有不可思议之修行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虚云上人来到云门山殚精竭虑,总算才有了头绪。

  大觉寺已荒废日久,很多年无人管理,当年明空比丘来此看到这里的破坏景象才不忍离去的。自那以后,这里就一直由他照管门庭。明空师是一个性格随和的人,又不识字。虚云长老得空后来查看帐目,结果发现寺里的财物与地产所剩无几,已纷纷为人所占了。虚云长老心急如焚,请来明空师道:“寺庙没有财产,尚可筹集,但如没有地产,恰如无木之本,无水之源,我刚才查看地产,上面大多有你之印章,我比你晚来,不知来胧去脉……”

  明空师道:“我的罪过是没有边际了。我来到这里,别人欺我不识字,甜言蜜语哄骗,拿一些本本、印了字的纸张来,说要我做个好事,不会写字不要紧,盖个章就行,我一想他们这么信任我,盖个印章以为没什么……”

  虚云长老道:“图章好比你的嘴,盖了图章就好比你的嘴说了‘是’!不管是怎样吃亏的事都没法收回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明空师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盖图章了!最可恼的是县立中学校长毛xx,趁政府举办丈量山地的机会,引我上钩,为我代办公文,背地里将云门寺大部分好的田地移到学校名下,待我发觉,事已成定局,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寺里的田、地被占了去……要怪只能怪我这个睁眼瞎。我去找过当地政府讲理,他们就拿一些本本、纸张在我眼前晃晃,就是不与我讲理,还哄我走!”

  虚云长老叹道:“唉……怪你也怪不上,就怪虚云业重,注定有此一劫……”

  却说不觉中虚云长老来大觉寺忙着各种事务,早把一切忘怀了,甚至忘怀了自已的年纪……想到年纪,一种强烈的沧桑感油然而生……从小到老他经历了奶奶的离去、父亲的离去,田氏、谭氏和庶母的离去……妙莲、融镜、常开、德悟、悟性、山遐、偏真等诸师友也早离他而去了……认识他或者他认识的人一个个离他远了……只剩下他,还孤寂地活在这个人世间……当一种可怕的孤独和凄凉漫上心头之际,他听到寺院里传来“抓贼”的呐喊声……

  长老正要出禅房,恰好明空师过来报告,说抓获了一个小偷。

  长老急忙赶到现场,见寺中僧人在拳打脚踢小偷,就制止道:“不许打人!问问他为何来庙里偷东西。”

  那小偷趴在地上呻吟不止,就是不愿意说话。虚云长老心下道:他是吓着了,哪里还敢说话?遂道:“不用怕,我不会为难你,但你一定要记着,堂堂五尺之躯,饿死也不要去偷!你以后没有吃的了,就到寺里来找我。你的家一定就在寺庙附近,快回去吧,夜深了,家人正盼着你呢!”

  小偷如获大赦,爬起来连屁股都不敢拍就要溜走。长老查看他所偷的是一袋米,又叫住他道:“你回来。”

  小偷吓得直打哆嗦,不知道这个老和尚为何又变卦。他忐忑不安地走近,长老道:“把这袋米带回家去吧。”

  小偷有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见老和尚向他点头,才扛走地上的一袋米三步一回头地离去……

  望着小偷远去的背影,众僧人都表示不解。明空道:“长老,我们放了他已经是够宽容了,你竟然还……”

  虚云长老道:“来偷米的贼,一定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如果有饭吃,他会冒险来偷米吗?人啊,都会有为难的时候的,哪个甘愿夜里去做贼?将心比心,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们虽然舍家出了家,但是,我们始终要把社会上的人当成自已的父母、兄弟、姐妹,尤其是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我们要毫不犹豫为其所忧、所行!古德云,‘山有玉则草木润,泉有源则水不竭,住处有三宝则善根增长。’”

  翌日,虚云长老吃过午饭,侍者进来,道:“昨天夜里偷米的那个强盗又来了。”

  虚云长老随侍者来到客堂,昨夜里偷米的强盗一家五口正在客堂等候。偷米贼见虚云长老迎面而来,起身道:“老和尚,我又来了。”

  虚云长老看着偷米贼一家,偷米贼趁机机灵地向虚云长老介绍,说那娘儿们是他堂客,那两个小孩是他的儿子,那老汉是他爹,说着,把老汉拉到虚云长老旁边,道:“爹,这就是昨夜里让我偷米的老和尚。”

  众人听后哑然失笑。

  事情就算过去了,不料次日寺里来了一个白胡子老汉。他一来就径至方丈室打量着虚云长老道:“你就是虚云老和尚?”

  长老道:“老衲的便是,请问老居士……”

  老人不等长老把话说完,纳头便拜:“我教孙无方,昨夜我孙子水牯来庙里为盗,老和尚,我给你磕头谢罪来了。”

  虚云长老一见到老人就特感亲切,拉着他道:“咱们都是老人了,磕什么头?”

  老汉道:“惭愧,我前生造业太多,没收到福报,才在世上受罪啦……你老高寿?”

  虚云长老道:“道光庚子年的。”

  老汉惊道:“啊?你今年一百老几了?!我是同治已巳年的,比你小了整整三十岁哪!”

  虚云长老问:“七十多了,也不容易呢,人生七十古来稀……那你还能吃得啵?”

  老汉道:“吃得,吃得,我眼不花,耳不背,还能干得很哩,你昨夜里送给我孙子的那袋米,今日个就是我背来的。”

  “怎么?你把米背回来了?”

  老汉道:“是啊,我孙儿不肯,我只能自已动手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年成又不好,你送的这袋米吃完了又怎么办?——喝西北风?……老和尚啊,所以我就索性把这袋米背回来,你不如收留我们一家老小吧。”

  偷米贼水牯此时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地对长老道:“老和尚,你看我爷爷,他,他——硬要来,唉,我这不是得尺进丈吗?”

  虚云长老道:“那你们就留下来吧。”

  老汉啐一口唾沫,白一眼孙子,跺脚道:“哼,没用的东西!”说着又笑脸迎向虚云长老,“老和尚慈悲,我就知道你会留下我们的,嗨,这回好了,我们一日三餐不用愁了。”

  水牯道:“爷爷呀,你怎么口口声声尽说吃呀?——像一世没有吃过东西的。”

  老汉瞪眼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老和尚,我们不白吃你的,你看,你正在修大殿,我们父子有的是力气,我帮你!好不好?”

  虚云长老笑道:“好啊!”

  水牯一家被云门寺收留的消息很快传到附近一些没饭吃的人家耳里,他们一起来到云门寺,要求虚云长老给碗饭吃。虚云长老道:“你们发心来帮助干活,只是开头没有工钱。”

  众人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年成又不好,有碗饭吃就谢天谢地了,还讲什么工钱?”

  长老道:“等我派人到国外化到缘,工钱还是要付给大家的,丁是丁,卯是卯,你们都是有家之人,离开云门寺没有钱日子怎么过?”

  自此,这些人就在大觉寺做事吃饭。其时日军气焰正盛,国军节节败退,不久就打到广东省来了。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某日,一队日本官兵在赴乳源县城途中被游击队截断,死伤大半。剩下的日军回去报告,这惹火了驻于此地的日军司令山本。山本亲率大部队疯狂扫荡乳源,遇到老人、小孩,统统杀掉,遇到青年男子就抓来为他们修筑工事,遇到青年女子即关在一处供日军淫乐……至于牲畜、财物,无一不漏抢走……丧魂落魄的幸存者为了逃命纷纷奔向云门寺来了。

  虚云长老闻讯即吩咐专人安顿逃难来的群众,自己整衣而出,盘腿坐于山门口,日军一路追杀过来,看见一老者犹如菩萨般凛然不可侵犯地趺坐在那里,不由自主收住脚。虚云长老如若无物,合掌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一个日军端着剌刀欲刺向长老,日本小头目当即喝叱道:“八格呀噜——!”骂完上前向虚云长老鞠躬道:“冲撞了大和尚,请大和尚恕罪。”

  虚云长老听他会说中国话,就道:“一分杀业一分罪,请长官慈悲,放过手无寸铁的百姓。”

  头目道:“烧、杀、抢、奸,是兽性,只是服从命令乃军人天职,用你们中国话说,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大日本民族历来信佛,请大和尚放心,我们决不跨进寺庙一步。”

  虚云长老道:“众生身即我身,如果百姓惨遭烧、杀、抢、奸,我等出家人心如何可安?只要百姓平安,我等出家人愿代受其苦。你们的白隐禅师是对老衲影响最深的一位大德,望长官能看在白隐禅师面上答应我的要求。”

  小头目道:“大和尚有何要求?”

  虚云长老道:“贫衲有三件事麻烦长官,一是我云门山附近各村庄,日军不得侵犯;二是所抓之男女,请予释放;三是所抢牲畜、财物请退还百姓。”

  小头目道:“第一条我答应你,我给你几十份布告,凡有布告处,我军自不会骚扰侵犯。第二、第三个要求我无权做主。我能做的就是带你去见山本司令官。”

  虚云长老道:“阿弥陀佛,如此,长官功德无量!”

  虚云长老腰束一条稻草绳,脚蹬一双破草鞋,走在日军前面向乳源县城进发。一路之上,虚云长老行走如风,翻山越岭时日军还在山下,虚云长老早已登上山岭。小头目得知长老已是一百零五岁高寿,佩服得五体投地,视为神人。

  却说虚云长老到了日军总部,小头目入内报告后又回来告诉他:“老和尚对不起,我们司令没时间接见你。”

  虚云长老只好回云门,于次日又去,如此七八次,受尽了日军的谩骂与凌辱,最后山本才肯见他,但不答应他提出的条件。长老二话也不多说,便在司令部门外跪下……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山本见他不吃不喝地长跪这么久,深以为神,遂放回抓去的所有男女,退还抢去的牲畜、财物!

  自此,云门一带有虚云长老庇护自是平安无事,但云门之外的地方却在经受战火煎熬……一九四五年春夏,日军大举扫荡广东北部,粤北各县沧陷,逃难者闻知长老神通,都来云门。虚云长老一一接收,粮食眼看着一天天不够吃,只得以粥及木薯粉代之——老人与小孩吃粥,年轻人吃木薯粉,大众同甘共苦。在来云门逃难的人中,有许多人是砖瓦匠、木匠、泥水匠,大家无法用语言表达对虚云长老的一片感激之情,即便吃不饱饭,也尽力劳作,装修殿宇。

  六月七日,美军投放的第一颗原子弹在日本广岛爆炸,蘑菇云的升起震惊了世界,随即战争局势急转直下,九月八日,大日本军被迫在南京签订投降书,宣布无条件投降,八年抗战终于胜利了!

  消息传来,在云门山避难的千百难民欣喜若狂。当他们重返家园之际,都不约而同地跪拜在虚云长老面前……

  一九四六年七月七日,是芦沟桥事变十周年纪念日,广东省政府主席罗卓英,吩咐广东省佛教会派专人持专函赴云门寺恭请虚云长老来广州主法,超度抗日阵亡将士与死难人民。虚云长老一口应承。九月十七日,虚云长老在广州净慧寺(六榕寺)设坛——法会设有七处经坛、延生堂、御生堂,同时还有祭天、拜忏、瑜珈焰口等佛事活动,法会期间,寺里桃树,忽然着花,开得热烈,仿佛是在欢迎高僧大德的到来,随喜者十多万人,曾壁山居士绣桃花古佛图,胡毅生居士绘桃花瑞应图。法会毕,虚云长老应邀到潮州开元寺大弘佛法。

  潮州乃信佛之乡,家家户户敬佛、拜佛。潮州开元寺始建于唐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一贯反佛的一代文学大师韩愈就是被贬在信佛的潮州。

  公元819年春,唐宪宗要把法门寺的“佛牙”迎到皇宫中供奉礼拜,以示自己有一颗虔诚的心。京城上下旋即旋风般卷起一阵崇佛之风,刑部侍郎韩愈大笔一挥写下《论佛骨表》,对崇拜之风猛烈抨击,说应把佛骨“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佛如有灵,能作祸崇,凡有殃咎,宣加臣身”……唐宪宗阅《论佛骨表》后恼羞成怒,掷表于地,喝道:“推出去斩了。”众臣苦劝,龙颜稍转,将其贬为潮州刺史。

  韩愈南下到达秦岭蓝关村时,鹅毛大雪漫天飞扬,侄孙韩湘子拍马赶来送行,二度遭贬的韩愈触景生情,想这一生只怕没有活着回来的一天了,遂含泪作诗云——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韩愈贬到潮州后,最痛苦的是无人共语,偶闻大颠和尚盛名,遂接连三次致书,欲与结交。

  大颠和尚得法于南岳南台寺石头希迁和尚。大颠参谒石头希迁时,石头希迁问:“你带来的本心呢?”大颠道:“此时言语的即是。”石头希迁听了不作言语,吆喝着把大颠赶出门去。再过十来日,大颠又来见石头希迁,大颠问:“如果先前的本心不是我的本心的话,那么,我想问大和尚:我的本心呢?”石头希迁道:“除开扬眉瞬目,这回你看到了你的本心了吗?”大颠疑惑道:“我实在是没有看到我的本心。”石头希迁道:“本来有心,你却说看不到自己的本心,言看不到自己的本心岂不是无心?如果无心,尽是谤法。”大颠开悟道:“我找到我的本心了!”

  韩愈听说大颠和尚不是吃饭的和尚,就去拜访他,闲谈间,韩愈问:“大师春秋几何?”大颠提起一串殊送到韩愈眼前,问:“你理会了吗?”

  韩愈道:“未理会。”

  大颠道:“昼夜一百八。”

  韩愈还是不明白,过些时日,他又去拜访大颠,故意道:“昌黎事繁,关于佛法,乞师一言点破。”

  大颠装聋卖哑。韩愈手足无措。

  大颠和尚有一个侍者,法名叫三平,三平轻敲了禅床三下。大颠喝叱道:“你干什么?”

  三平慢条斯理道:“以定止躁动以妙智开示。”

  韩愈折服道:“大和尚的门风,巍峨高峻,昌黎已从侍者那里入门。”

  虚云长老此行来到潮州,再也见不到大颠和尚和韩愈了,他心中怅然失落,他在开元寺讲了几日经,这才从潮州回云门。

  刚进寺院门囗,明空就迎上来报喜道:“长老,喜事喜事,我们修寺庙正少钱,你走后就有人要向我们捐赠二千大洋。大家都说这是改了寺院风水的原因。”

  虚云上人道:“二千大洋不是个小数目,是何人要捐这么多钱?”

  明空道:“是一个女的,她也没说为什么捐钱,只说要等你回来才能交你。”

  时下庙里确实少钱,如真有此事,当然求之不得。又过数日,果然有一个妇女来了,她见了长老,就提出要长老随她进城取钱便是。虚云长老并不认识此人,问她名字也不肯说。长老道:“既如此,这笔钱我们不能要。”

  妇女没想到还有送上前的钱不要的,遂问到:“为什么?”

  长老道:“不明不白的钱我们不能要。”

  妇女沉默片刻才道:“实不相瞒,这钱不是我捐的……”

  “是谁的?”

  妇女道:“我家主人,她住在城里等我的消息。”

  长老道:“你把我的话转告给她,她如果不出面,这笔钱我们是不能接受的。”

  次日,真正的主人出面了,竟是朱含芳!当长老问到这笔钱的来历时,朱含芳哽咽道:“是我父亲的……他和我哥哥因为卖国罪被处决了,我的母亲、嫂嫂和姪儿之前已经去了国外。父亲在临终前不知何故也相信了因果报应,嘱我把家产变买后捐给寺庙,以此减轻他们父子在地狱中的痛苦。”

  虚云长老听明白后就说:“这笔钱我不能要。”

  朱含芳吃惊地:“长老嫌这钱不干净?”

  长老道:“只有不干净的人,没有不干净的钱。钱你可以捐到其他寺庙去,你不要问原因,反正我不能接。”

  朱含芳叹道:“若是随手捐哪一个寺庙,我就不会大老远来这里了。也罢,既然长老不受,我就捐其他寺庙。”

  朱含芳离去后,僧众得知情况,对长老作出的决定甚或不解。

  又过了数日,寺里来了一位年老出家人。这出家人自称叫悟光,专从鼓山涌泉寺过来亲近虚云长老。侍者将他引进方丈室,长老一见是悟光,心里也不觉意外,顺便问了一些鼓山的情况。悟光嘴里答着,眼睛却左顾右盼。长老会意,令侍者退下。悟光神经质地把门窗关上,这才坐到长老跟前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长老,今日特来向长老坦白。我俗名叫朱庚北,朱庚南是我哥,正是他把我带进佛门的。我哥哥做了很多对不起长老的事情,我也是做过他的帮凶的……但我敢打赌咒,我没有想过要害你,当初您老朝五台山,哥要我帮他害你,我没有答应……”

  虚云长老道:“过去了的事就不必提了,你今日找我何事?”

  悟光道:“我是朱绍政的小叔,他现在死了,据说身后留了一笔钱要捐给寺庙……”

  长老完全明白了悟光的意思,就问道:“你是想要回那笔钱吧?”

  悟光道:“要回谈不上,我想,朱绍政既是把钱用来作功德,正好我也是出家人,交给我也是一样……我还听说我侄女带着钱来到……”

  长老道:“朱居士确实是要把钱捐给大觉寺——其实,你的身份我早已知晓,正因为如此,这笔钱我没有接受。”

  悟光有点不相信地:“是吗?”

  长老道:“你可以多方去打听,这么大一笔钱总瞒不住的。”

  悟光脸上的肌肉搐动着,半晌才说:“那就告辞了。”

  这件事过后没多久,很快就是一九四六年的新年。

  这一年似乎很平静,平静得令人窒息。长老心里最清楚,凡平静的背后一定隐藏了一场暴风骤雨……

  七月份,李济深来访,他带来一个消息:戴笠已于六月四日因飞机失事身亡……随后道:“老和尚,这一回你是真出名了。五年前你断言戴某人会在四六年出事,当时不光是他本人在背地里骂你,就是我们这些你的好友也不太相信,可事实证明……”

  长老道:“不说这些罢。”

  李济深道:“好,不说别人!今日李某有个小小请求,还望长老指点……我的命运如……不碍直言……”

  长老道:“天机不可泄漏。”

  李济深期待地:“此话怎讲?”

  虚云长老道:“如果每个人都知道将来的命运,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人生之意义尽在未知中。”

  李济深打一串哈哈:“好一个一切‘尽在未知中’!”

  随后二人又谈到时局。因国共正在和谈,李济深对此事极为关心,因之就特别问起和谈的前途。

  虚云上人道:“老衲以为和谈之事希望不大……”

  “长老如何出此言?”

  “蒋公我见过多次,对他的为人……就不说了,反正他是不会真心和谈的。”

  “哦……那么一旦打起来这胜负如何?”

  长老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恕老衲直言,你们如今朝政腐败,恐怕……哦,你看,我又关不住觜了……”

  李济深点头:“谢长老开示,我已经明白了。对了,我此次来乃是公务。”

  “什么公务?”

  “戴笠死后,你的事传到美国去了,有个叫詹宁士的女士想见你。如果同意,她马上坐飞机过来。”

  长老道:“有名那是俗家人的东西,做和尚的不能有名。至于她要见我,出家人不拒听闻正法者,就请她来吧。”

  却说詹宁士女士获此消息,喜出望外,万里飞航来到华夏之地。在广州,詹宁士女士见到了仙风道骨的虚云长老。她激动不已地告诉长老,她父亲是天主教神父,丈夫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她本人研究神教差不多也有二十年了,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接触到佛教,她很快被佛教那一抹抹迷人的风景迷住了,于是,她遍历各国,访求佛义,甚至在印度还闭关四年,然佛教博大精深,愈走进去,路途愈宽广,天地愈高远,心中疑惑愈多……这次一些刚从重庆回国的友人告诉她,中国有一个虚云长老很了不起,她心中一亮,铁心要来寻师访道……

  虚云长老得知对方不是来找他算命的,遂放心下来,问道:“你来访什么道?”

  詹宁士女士答:“成佛之道。”

  虚云长老道:“佛说任一句话都可修得成佛。”

  詹宁士女士迷惑了。

  虚云长老带着她到南华参六祖惠能大师,沿途时不时用佛法启发。詹宁士女士迷惘的心像一面蒙灰的镜,虚云长老的话则像一块抹布,渐渐拭去了镜上的灰尘,然后她终于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詹宁士女士一再请求皈依虚云长老,虚云长老又重复着他的老话道:“从表面上看,你是皈依我,是我的徒弟,可是不然,你皈依的不是我,你也不是我的徒弟!你要知道:你实质上皈依的是佛,你是佛的弟子,我仅仅是你的见证人而已。在你心中,千万不要认为某某是你的师父,这样认为不但你有罪过,我的罪过更大!你既然是佛的弟子,你就要把所有出家人当成你的师父,而我,老衲只是所有出家人中的一员。”

  虚云长老嘱毕,赐詹宁士法名“宽弘”。詹宁士皈依毕,为举禅七,四山来瞻礼者逾千人。七日始,虚云长老上堂开示道:“若论个事,本自圆成,在圣不增,在凡不减,如来轮回六道,道道皆闻;观单流转十类,类类如是,既然如是,求个什么?!觅他何来?祖师有云,才有是非,纷然失心,未精船弦,正好吃棒!可怜哪,自家宝藏不开,却来茅房担草,这都是一念无明,狂心不死,所以棒头觅头,对水称渴。大德门,何苦来?!何苦来?!既不爱惜草鞋钱,我自不怕弄恶口。”

  振威一喝——

  “释迦老子来也!!!”

  虚云长老的开示打开詹宁士女士的心门,除虚云长老之外,詹宁士女士也不放过虚云长老弟子的法语开示。在虚云长老门下,有一位有名的乞士,俗姓谭,法名子义,贵州人氏,自称黔东密大乘比丘,曾主编南华专刊。(美国詹宁士女士来华访虚云长老,举行禅七圆满留影时,坐于虚云长老右边者为詹宁士女士,左边者即为乞士)。詹宁士女士在参礼乞士时,乞士问:“大士远来重洋,多辛劳,为的什么?”

  詹宁士女士道:“为学佛法”。

  乞士问:“学佛必须了生脱死,大士生死份上,毕竟如何?心中可否有数?”

  詹宁士女士道:“本无生死,何用了脱。”

  乞士问:“既无生死。何必学佛?”

  詹宁士女士道:“本来无佛,学者是佛。”

  乞士问:“佛具三十二相,足指按地,海印发光,大士能否?大士能否?”

  詹宁士女士道:“能与不能,皆是戏论。”

  乞士问:“大士妙解,言言谛当,虽然如是,说食不饱,毕竟一句,又作么生?”

  詹宁士女士道:“毕竟无句,说亦本无。如不拉杂啰嗦,没得思量的觉性,她就是万物之母。”

  乞士问:“简事言之已详,句句合祖意。唯知之一字,众祸之门。大士既从解入,敢问离言绝句,如何是本来面目?”

  詹宁士女士道:“《金刚经》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即非阿耨多罗三耨三菩提。’”

  乞士问:“也似是,但命根不断,概属知见,希望大士省发,大士可以省发吗?”

  詹宁士女士道:“我看经机会少,前已闭关四年出关后与人语,人皆谓我说佛法,我言非从经得,似不尽属知见。”

  乞士道:“不从经论,静坐中得,阐发夙慧,夙慧亦是知见。”

  詹宁士女士问:“佛法重实证明,不在知见,究竟如何?”

  乞士道:“不拘泥于经论,不因执性相,头头是道,处处是理,勉强说,‘这个’亦是权。”

  “‘这个’亦是权……”詹宁士口中念念有词问虚云长老,虚云长老道,“跟我回云门礼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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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所有弘法功德回向

赞助、流通、见闻、随喜者、及皆悉回向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依佛菩萨威德力、弘法功德力,普愿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乐,无绪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生涅槃正路。家门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历劫怨亲,俱蒙佛慈,获本妙心。兵戈永息,礼让兴行,人民安乐,天下太平。四恩总报,三有齐资,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生生世世永离恶道,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得遇佛菩萨、正法、清净善知识,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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