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传略第一
墨氏之学亡于秦季,故墨子遗事在西汉时已莫得其详。太史公述其父谈论六家之恉,尊儒而宗道,墨盖非其所□。故史记□采极博,于先秦诸子,自儒家外,老、庄、韩、吕、苏、张、孙、吴之伦,皆论列言行为传,唯于墨子,则仅于孟荀传末附缀姓名,尚不能质定其时代,遑论行事。然则非徒世代绵邈,旧闻散佚,而墨子七十一篇,其时具存,史公实未尝详事校覈,亦其疏也。今去史公又几二千年,周秦故书雅记,百无一存,而七十一篇亦复书阙有闲,征讨之难,不翅倍蓰。然就今存墨子书五十三篇钩考之,尚可得其较略。盖生于鲁而仕宋,其平生足迹所及,则尝北之齐,西使卫,又屡游楚,前至郢,后客鲁阳,复欲适越而未果。文子书偁墨子无暖席,自然篇。又见淮南子脩务训。班固亦云“墨突不黔”,文选荅宾戏又赵岐孟子章指云“墨突不及污”。斯其譣矣。至其止鲁阳文君之攻郑,绌公输般以存宋,而辞楚越书社之封,盖其荦荦大者。劳身苦志以振世之急,权略足以持危应变,而脱屣利禄不以累其心。所学尤该综道蓺,洞究象数之微。其于战国诸子,有吴起商君之才,而济以仁厚;节操似鲁连而质实亦过之,彼韩、吕、苏、张辈复安足算哉!谨甄讨群书,次弟其先后,略考始末,以裨史迁之阙。俾学者知墨家持论虽闲涉偏驳,而墨子立身应世,具有本末,自非孟、荀大儒,不宜轻相排笮。彼窃耳食之论以为诟病者,其亦可以少息乎!
墨子名翟,汉书蓺文志、吕氏春秋当染慎大篇、淮南子脩务训高注。姓墨氏。广韵二十五德、通志氏族略引元和姓纂云“墨氏,孤竹君之后,本墨台氏,后改为墨氏,战国时宋人。墨翟着书号墨子。”鲁人,吕览当染慎大篇注。或曰宋人。葛洪神仙传、文选长笛赋李注引抱朴子、荀子脩身篇杨注、元和姓纂。
案:此盖因墨子为宋大夫,遂以为宋人。以本书考之,似当以鲁人为是。贵义篇云:“墨子自鲁即齐。”又鲁问篇云:“越王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子墨子于鲁。”吕氏春秋爱类篇云:“公输般为云梯欲以攻宋,墨子闻之,自鲁往,见荆王曰:臣北方之鄙人也。”淮南子脩务训亦云:“自鲁趋而往,十日十夜至于郢。”并墨子为鲁人之塙证。毕沅、武亿以鲁为鲁阳,毕说见墨子注序,武说见授堂文钞墨子跋。则是楚邑。考古书无言墨子为楚人者。渚宫旧事载鲁阳文君说楚惠王曰“墨子,北方贤圣人”,则非楚人明矣。毕、武说殊谬。
盖生于周定王时。
汉书蓺文志云“墨子在孔子后”。案:详年表。
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于天子,桓王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后在于鲁,墨子学焉。吕氏春秋当染篇,高注云“其后,史角之后也”。
案:汉书蓺文志墨家以尹佚二篇列首,是墨子之学出于史佚。史角疑即尹佚之后也。墨子学于史角之后,亦足为是鲁人之证。
其学务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泛爱兼利而非斗,好学而博,不异。庄子天下篇。又曰兼爱、尚贤、右鬼、非命,淮南子泛论训。以为儒者礼烦扰而不侻,厚葬靡财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淮南子要略。其称道曰:“昔者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如此。”故使学者以裘褐为衣,以跂屩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庄子天下篇。亦道尧、舜,韩非子显学篇。 又善守御。史记孟荀传。为世显学,韩非子显学篇。徒属弟子充满天下。吕氏春秋尊师篇。
案:淮南王书谓孔、墨皆脩先圣之术,通六蓺之论,主术训。今考六蓺为儒家之学,非墨氏所治也。墨子之学盖长于诗书春秋,故本书引诗三百篇与孔子所删同,引尚书如甘誓仲虺之诰说命大誓洪范吕刑,亦与百篇之书同。又曰“吾尝见百国春秋”。隋书李德林传。此与孔子所修春秋异。本书明鬼篇亦引周、燕、宋、齐诸国春秋。 而于礼则法夏绌周,乐则又非之,与儒家六蓺之学不合。淮南所言非其事实也。淮南子要略又云“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尤非。
其居鲁也,鲁君谓之曰:“吾恐齐之攻我也,可救乎?”墨子曰:“
可。昔者三代之圣王禹汤文武,百里之诸侯也,说忠行义取天下;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雠怨行暴失天下。吾愿主君之上者尊天事鬼,下者爱利百姓,厚为皮币,卑辞令,亟遍礼四邻诸侯,□国而以事齐,患可救也。非此,顾无可为者。”本书鲁问篇。案:鲁君颇疑其即穆公,则当在楚惠王后,然无塙证。以墨子本鲁人,故系于前。鲁君谓墨子曰:“我有二子,一人者好学,一人者好分人财,孰以为太子而可? ”墨子曰:“未可知也。或所为赏誉为是也,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疑当作‘蛊 ’。非爱之也。吾愿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观焉。”同上。楚人常与越人舟战于江。楚惠王时,渚宫旧事 二。公输般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拒之备,楚人因此若势,亟败越人。公输子善其巧,以语墨子曰:“我舟战有钩拒,不知子之义亦有钩拒乎?”墨子曰:“我义之钩拒,贤于子舟战之钩拒。我钩拒,我钩之以爱,揣之以恭;弗钩以爱则不亲,弗揣以恭则速狎,狎而不亲则速离。故交相爱、交相恭,犹若相利也。今子钩而止人,人亦钩而止子,子拒而距人,人亦拒而距子,交相钩、交相拒,犹若相害也。故我义之钩拒,贤子舟战之钩拒。 ”本书鲁问篇。渚宫旧事在止攻宋前,今故次于此。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墨子闻之,起于鲁,本书作“齐” ,今据吕氏春秋、淮南子改。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公输般。公输般曰:“夫子何命焉为?”墨子曰: “北方有侮臣,愿藉子杀之。”公输般不说。墨子曰: “请献十金。”公输般曰:“吾义,固不杀人。”墨子起,再拜,曰:“请说之。吾从北方闻子为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荆国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不可谓智;宋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知而不争,不可谓忠;争而不得,不可谓强;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知类。”公输般服。墨子曰:“然,胡不已乎?”公输般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墨子曰:“胡不见我于王?”公输般曰:“
诺。”墨子见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糟糠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王曰:“必为窃疾矣。”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宋所为无雉兔鲋鱼者也,此犹粱肉之与糟糠也;荆有长松文梓梗楠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王吏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王曰:“善哉。虽然,公输般为我为云梯,必取宋。”于是见公输般。墨子解带为城,以褋为械。公输般九设攻城之机变,墨子九距之。公输般之攻械尽,墨子之守圉有余。公输般诎,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墨子亦曰:“
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问其故,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楚王曰: “善哉!吾请无攻宋矣。”本书公输篇。公输子谓墨子曰:“吾未得见之时,我欲得宋。自我得见之后,予我宋而不义,我不为。”墨子曰:“ 翟之未得见之时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见子之后,予子宋而不义,子弗为,是我予子宋也。子务为义,翟又将予子天下。”本书鲁问篇。
案:墨子止楚攻宋,本书不云在何时,鲍彪战国策注谓当宋景公时,至为疏谬。详年表。惟渚宫旧事载于惠王时,墨子献书之前,最为近之。盖公输子当生于鲁昭、定之间,至惠王四十年以后、五十年以前,约六十岁左右,而是时墨子未及三十,正当壮岁,故百舍重茧而不以为劳。惠王亦未甚老,故尚能见墨子。以情事揆之,无不符合。苏时学谓即声王五年围宋时事,墨子刊误。非徒与王曰“请无攻宋”之言不合,而公输子至声王时殆逾百岁,其必不可通明矣。详公输篇。
楚惠王五十年,墨子至郢献书惠王。王受而读之,曰:“良书也。寡人虽不得天下,而乐养贤人。”墨子辞曰:“翟闻贤人进,道不行不受其赏,义不听不处其朝。今书未用,请遂行矣。”将辞王而归,王使穆贺以老辞。渚宫旧事二。穆贺见墨子,墨子说穆贺,穆贺大说,谓墨子曰:“子之言则诚善矣。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贱人之所为而不用乎?”墨子曰:“唯其可行。譬若药然,一草之本,天子食之以顺其疾,岂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今农夫入其税于大人,大人为酒醴粢盛以祭上帝鬼神,岂曰贱人之所为而不享哉?故虽贱人也,上比之农,下比之药,曾不若一草之本乎?”本书贵义篇。鲁阳文君言于王曰:“墨子,北方贤圣人,君王不见,又不为礼,毋乃失士。”乃使文君追墨子,以书社五里疑当作“五百里”。封之,不受而去。渚宫旧事二。
案:楚惠王在位五十七年,墨子献书在五十年,年齿已高,故以老辞。余知古之说盖可信也。旧事一亦云“惠王之末,墨翟重茧趍郢,班子折谋”。以墨子生于定王初年计之,年盖甫及三十,所学已成,故流北方贤圣之誉矣。
尝游弟子公尚过于越。公尚过说越王,越王大悦,谓公尚过曰:“先生苟能使墨子至于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墨子。”公尚过许诺。遂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墨子于鲁,曰:“吾以夫子之道说越王,越王大说,谓过曰‘苟能使墨子至于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本书鲁问篇。墨子曰:“子之观越王也,能听吾言,用吾道乎?”公尚过曰:“殆未能也。”墨子曰:“
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虽子亦不知翟之意。吕氏春秋高义篇。意越王将听吾言,用吾道,则翟将往,量腹而食,度身而衣,自比于群臣,奚能以封为哉?抑越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而吾往焉,则是我以义粜也。钧之粜,亦于中国耳,何必于越哉?”本书鲁问篇。案:疑王翁中、晚年事。后又游楚,谓鲁阳文君曰:“大国之攻小国,譬犹童子之为马也,童子之为马,足用而劳。今大国之攻小国也,攻者,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守为事。攻人者,亦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攻为事。故大国之攻小国也,譬犹童子之为马也。”又谓鲁阳文君曰:“今有一人于此,羊牛刍豢,雍人但割而和之,食之不可胜食也,见人之作饼,则还然窃之,曰:‘舍余食’。不知明安不足乎?其有窃疾乎?”鲁阳文君曰:“有窃疾也。”墨子曰:“楚四竟之田,旷芜而不可胜辟,呼虚数千,不可胜入,见宋、郑之闲邑,则还然窃之。此与彼异乎?”鲁阳文君曰:“是犹彼也,实有窃疾也!”本书耕柱篇。鲁阳文君将攻郑,墨子闻而止之,谓文君曰:“今使鲁四竟之内,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杀其人民,取其牛马狗豕布帛米粟货财,则何若? ”文君曰:“鲁四竟之内,皆寡人之臣也。今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夺之货财,则寡人必将厚罚之。 ”墨子曰:“夫天之兼有天下也,亦犹君之有四竟之内也。今举兵将以攻郑,天诛其不至乎?”文君曰:“先生何止我攻郑也?我攻郑顺于天之志。郑人三世杀其父,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我将助天诛也。”墨子曰: “郑人三世杀其父而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天诛足矣。今又举兵将以攻郑,曰:‘吾攻郑也,顺于天之志。 ’譬有人于此,其子强梁不材,故其父笞之,其邻家之父举木而击之,曰:‘吾击之也,顺于其父之志。’则岂不悖哉!”本书鲁问篇。
案:“三世杀其父”,当作“二世杀其君” 。此指郑人弑哀公及韩武子杀幽公而言,盖当在楚简王九年以后,郑繻公初年事也。或谓三世兼驷子阳弑繻公而言,苏时学墨子刊误、黄式三周季编略说。则当在楚悼王六年以后,与鲁阳文君年代不相及,不足据。鲁阳文君,即司马子期之子公孙宽也。鲁哀公十六年已嗣父为司马,事见左传。逮郑繻公被弑之岁,积八十四年,即令其为司马时年才及冠,亦已百余岁,其不相及审矣。
宋昭公时,尝为大夫。史记孟荀列传、汉书艺文志,并不云何时,今考定当在昭公时。
案:墨子仕宋,鲍彪谓当景公、昭公时,战国策宋策注。非也。以墨子前后时事校之,其为宋大夫当正在昭公时。景公卒于鲁哀公二十六年,见左传,而史记宋世家及六国表谓景公卒于鲁悼公十七年,殊谬。下距齐太公田和元年,凡八十三年,墨子晚年及见田和之为诸侯,则必不能仕于景公时审矣。
尝南游使于卫,谓公良桓子曰:“卫,小国也,处于齐、晋之闲,犹贫家之处于富家之闲也。贫家而学富家之衣食多用,则速亡必矣。今简子之家,饰车数百乘,马食菽粟者数百匹,妇人衣文绣者数百人。吾取饰车食马之费与绣衣之财以畜士,必千人有余。若有患难,则使数百人处于前,数百人处于后,与妇人数百人处前后,孰安?吾以为不若畜士之安也。”本书贵义篇。案:此不详何年,据云使于卫,或仕宋时,奉宋君之命而使卫也。昭公末年,司城皇喜专政劫君。
韩非子内储说下篇云“戴欢为宋大宰,皇喜重于君,二人争事而相害也。皇喜遂杀宋君而夺其政。 ”又外储说右下篇云“司城子罕杀宋君而夺政。”说疑篇云“司城子罕取宋”。又二柄篇云“子罕劫宋君” 。韩诗外传七、史记李斯传上二世书、淮南子道应训,说并同。说苑君道篇亦云“司城子罕相宋,逐其君而专其政”。司城子罕当即皇喜。本梁履绳左通说。春秋时名“喜”者多以“罕”为字,见王引之春秋名字解诂。王应麟谓即左传之乐喜,则非也。乐喜,宋贤臣,无劫君之事,且与墨子时不相直。史记索隐已辩之矣。吕氏春秋召类篇说前子罕相宋平、元、景三公,亦不逮昭公。梁玉绳史记志疑谓后子罕,盖子 罕之后以字为氏,非是。其事,史记宋世家不载。史记邹阳传称子罕囚墨子。以墨子年代校之,前不逮景公,后不逮辟公,所相直者惟昭公、悼公、休公三君。吕氏春秋召类篇高注云“春秋子罕杀昭公”。考宋有两昭公,一在鲁文公时,与墨子相去远甚;一在春秋后鲁悼公时,与墨子时代正相当。子罕所杀宜为后之昭公。惟高云“春秋时”,则误并两昭公为一耳。宋世家虽不云昭公被弑,然秦汉古籍所纪匪一,高说不为无征。贾子新书先醒篇、韩诗外传六,并云昭公出亡而复国。而说苑云子罕逐君专政,或昭公实为子罕所逐而失国,因误传为被杀,李斯、韩婴、淮南王书并云劫君,劫亦即谓逐也。亦未可知。宋世家于春秋后事颇多疏略,如宋辟公被弑, 见索隐引纪年。而史亦不载,是其例矣。
而囚墨子。
史记邹阳传云“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索隐云“汉书作子冉,不知子冉是何人。文颖云:子冉,子罕也”。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亦作子冉,注引文颖说同,又云“冉音任,善云未详”。“
冉”不得有任音,疑史记“信”字,汉书、文选并作“任”,此或校异文云“信作任”误作“冉音任”也。新序三亦作子冉,盖皆子罕之误。
老而至齐,见太王田和,曰:“今有刀于此,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太王曰:“利。”墨子曰:“多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太王曰:“ 利。”墨子曰:“刀则利矣,孰将受其不祥?”太王曰:“刀受其利,试者受其不祥。”墨子曰:“并国覆军,贼杀百姓,孰将受其不祥?”太王俯仰而思之曰:“ 我受其不祥。”本书鲁问篇。北堂书钞八十三引新序,有齐王问墨子语,盖亦太公田和也。此皆追称为王,当在命为诸侯以后事。齐将伐鲁,墨子谓齐将项子牛曰:“伐鲁,齐之大过也。昔者吴王东伐越,栖诸会稽;西伐楚,葆昭王于随;北伐齐,取国子以归于吴。诸侯报其雠,百姓苦其劳而弗为用,是以国为虚戾、身为刑戮也。昔者智伯伐范氏与中行氏,兼三晋之地,诸侯报其雠,百姓苦其劳而弗为用,是以国为虚戾、身为刑戮。用是也,故大国之攻小国也,是交相贼也,过必反于国。”同上。卒盖在周安王末年,当八、九十岁。
案:墨子卒年无考,以本书校之,亲士篇说吴起车裂事,在安王二十一年;非乐篇说齐康公兴乐,康公卒于安王二十三年,自是以后,更无所见。亲士篇有孟贲,所染篇有宋康王,皆后人增益,非墨子所逮闻也。则墨子或即卒于安王末年。安王二十六年崩,距齐康公之卒仅三年。葛洪神仙传载墨子年八十有二,入周狄山学道。其说虚诞不足论,然墨子年寿必逾八十,则近之耳。互详年表。
所箸书,汉刘向校录之,为七十一篇。汉书艺文志。
案:墨子书,今存五十三篇,盖多门弟子所述,不必其自箸也。神仙传作十篇,荀子杨注作三十五篇,并非。
墨子年表第二
史迁云“墨翟,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 ”史记孟荀传。刘向云“在七十子之后”。史记索隐引别录。班固云“在孔子后。”汉书艺文志,盖本刘歆七略。张衡云“当子思时”。后汉书本传注引衡集,论图纬虚妄疏云(一)“公输班与墨翟并当子思时,出仲尼后”。众说舛啎,无可质定。近代治墨子书者,毕沅以为六国时人,至周末犹存,既失之太后,汪中沿宋鲍彪之说,鲍说见战国策宋策注。谓仕宋得当景公世,又失之太前,宋景公卒于鲁哀公二十六年,见左传。史记六国年表书景公卒于贞王十八年,即鲁悼公十七年,遂减昭公之年,以益景公,与左氏不合,不可从也。据本书及新序,墨子尝见田齐太公和,有问答语。田和元年上距宋景公卒年,凡八十三年,即令墨子之仕,适当景公卒年,年才弱冠,亦必逾百岁前后方能相及?其可信乎,殆皆不考之过。窃以今五十三篇之书推校之,墨子前及与公输般、鲁阳文子相问答,见贵义、鲁问、公输诸篇。而后及见齐太公和见鲁问篇。田和为诸侯在安王十六年。与齐康公兴乐、见非乐上篇。康公卒于安王二十三年。楚吴起之死,见亲士篇,在安王二十一年。上距孔子之卒,敬王四十一年。几及百年,则墨子之后孔子,盖信。审覈前后,约略计之,墨子当与子思并时,而生年尚在其后,子思生于鲁哀公二年,周敬王二十七年也,下及事鲁穆公,年已八十余,不能至安王也。史记孔子世家谓子思年止六十二,则不得及穆公。近代谱谍书或谓子思年百余岁者,并不足据。当生于周定王之初年,而卒于安王之季,盖八九十岁,亦寿考矣。其仕宋盖当昭公之世。邹阳书云“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史记本传。其事他书不经见。秦汉诸子多言子罕逐君,高诱则云子罕杀昭公,吕氏春秋召类篇注。又韩子说皇喜杀宋君。内储说上。子罕与喜当即一人。窃疑昭公实被放杀,而史失载。墨子之囚,殆即昭之末年事与?先秦遗闻,百不存一,儒家惟孔子生卒年月,明箸于春秋经传,然尚不无差异。七十子之年,孔壁古文弟子籍所传者,亦不能备。外此,则孟、荀诸贤,皆不能质言其年寿,元人所传孟子生卒年月,臆撰不足据。岂徒墨子然哉?今取定王元年迄安王二十六年,凡九十有三年,表其年数,而以五十三篇书关涉诸国及古书说墨子佚事附箸之。 史记六国年表鲁哀、悼,宋景、昭年,与左传不合,今从左传。本书贵义篇墨子尝使卫,年代无考,他无与卫事相涉者。又墨子当春秋后,非攻下篇、节葬下篇,并以齐、晋、楚、越为四大国,时燕、秦尚未大兴,墨子亦未至 彼国,今并不列于表。虽不能详塙,犹愈于冯虚臆测,舛缪不验者尔。
墨学传授考第三
吕不韦曰:“孔、墨徒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尊师篇。又曰:“孔、墨之后学,显荣于天下者众矣,不可胜数。”当染篇。盖墨学之昌几埒洙泗,斯亦盛矣!公输篇墨子之说楚王曰:“
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淮南王书亦谓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服役,即徒属。韩非子五蠹篇云“仲尼为服役者七十人”,即指七十子而言。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新语思务篇云“墨子之门多勇士”。而荆吴起之乱,墨者钜子孟胜以死为阳城君守,弟子死者百八十五人。则不韦所述,信不诬也。犷秦隐儒,墨学亦微。至西汉,儒复兴而墨竟绝。墨子既蒙世大诟,而徒属名籍亦莫能纪述,惟本书及先秦诸子略纪其一二。今勼集之,凡得墨子弟子十五人,附存三人。再传弟子三人,三传弟子一人,治墨术而不详其传授系次者十三人,杂家四人,大都不逾三十余人,传记所载,尽于此矣。彼勤生薄死,以赴天下之急,而姓名澌灭,与艸木同尽者,殆不知凡几。呜呼悕已!
墨子弟子:
禽子名滑厘。本书公输篇。案:司马贞史记索隐、成玄英庄子疏,并以滑厘为字,非是。滑厘,吕氏春秋当染 篇作“滑● ”,尊师篇作“滑黎”,列子杨朱篇作“骨厘”,汉书古今人表及列子释文并作“屈厘”,汉书儒林传作“滑牦”,疑正字当作“屈牦”,详公输篇。与田子方、段干木、吴起受业于子夏。史记儒林传。后学于墨子,吕氏春秋当染篇。尽传其学,与墨子齐偁。庄子天下篇以墨翟、禽滑厘并传。禽子事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黎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墨子甚哀之,乃具酒脯,寄于太山,搣茅坐之,以醮禽子。禽子再拜而叹。墨子曰:“亦何欲乎?”禽子再拜再拜曰: “敢问守道。”本书备梯篇。又曰:“由圣人之道,凤鸟之不出,诸侯畔殷周之国,甲兵方起于天下,大攻小,强执弱,吾欲守小国,为之柰何?”墨子曰:“何攻之守?”禽子对曰:“今之世,常所以攻者,临、钩、冲、梯、堙、水、穴、突、空洞、蛾傅、轒辒、轩车,敢问守此十二者柰何?”本书备城门篇。墨子遂语以守城之具六十六事。李筌太白阴经守城具篇六十六事,一作五十六事,今本书备城门以下十余篇,皆其语也。楚惠王时,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墨子自鲁至郢止之,使禽子诸弟子三百人,持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楚卒不攻宋。本书公输篇。禽子问于墨子曰:“锦绣絺纻,将安用之?”墨子曰:“恶,是非吾用务也。古有无文者得之矣,夏禹是也。卑小宫室,损薄饮食,土阶三等,衣裳细布。当此之时,黼黻无所用,而务在于完坚。殷之盘庚,大其先王之室,而改迁于殷,茅茨不翦,采椽不斫,以变天下之视,当此之时,文采之帛将安所施?夫品庶非有心也,以人主为心,苟上不为,下恶用之?二王者,以身先于天下,故化隆于其时,成名于今世也。且夫锦绣絺纻,乱君之所造也。其本皆兴于齐景公喜奢而忘俭,幸有晏子以俭镌之,然犹几不能胜。夫奢安可穷哉!纣为鹿台糟邱、酒池肉林,宫墙文画,雕琢刻镂,锦绣被堂,金玉珍玮,妇女优倡,钟鼓管弦,流漫不禁,而天下愈竭,故卒身死国亡,为天下戮。非惟锦绣絺纻之用邪?今当凶年,有欲予子随侯之珠者,不得卖也,珍宝而以为饰。又欲予子一钟粟者。得珠者不得粟,得粟者不得珠,子将何择?”禽子曰:“吾取粟耳,可以救穷。”墨子曰:“ 诚然,则恶在事夫奢也。长无用好末淫,非圣人之所急也。故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为可长,行可久,先质而后文,此圣人之务。”禽子曰:“善。”说苑反质篇。禽子问:“天与地孰仁?”墨子曰:“翟以地为仁。太山之上则封禅焉,培塿之侧则生松柏,下生黍苗莞蒲,水生鼋鼍龟鱼,民衣焉,食焉,死焉,地终不责德焉。故翟以地为仁。”艺文类聚地部引本书。禽子问曰:“多言有益乎?”墨子曰:“虾蟆蛙黾日夜而鸣,舌干□,然而人不听之。今鹤鸡时夜而鸣,天下振动。多言何益?唯其言之时也。” 太平御览言语部引本书。杨朱后于墨子,其说在爱己,不拔一毛以利天下,与墨子相反。荀子王霸篇杨注。殷敬顺列子释文。 墨子兼爱、上同、右鬼、非命,而杨朱非之。淮南子泛论训禽子与之辩论。荀子注,列子释文。禽子问杨朱曰:“
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子曰:“ 世固非一毛之所济。”禽子曰:“假济,为之乎?”杨子弗应。禽子出,语孟孙阳。孟孙阳曰:“子不达夫子之心,吾请言之。侵若肌肤获万金者,若为之乎?”曰:“为之。”孟孙阳曰:“有断若一节得一国,子为之乎?”禽子默然。有闲,孟孙阳曰:“一毛微于肌肤,肌肤微于一节,省矣。然则积一毛以成肌肤,积肌肤以成一节,一毛固一体万分中之一物,柰何轻之乎?”禽子曰:“吾不能所以答子。然以子之言问老□关尹,则子言当矣;以吾言问大禹墨翟,则吾言当矣。”列子杨朱篇。列子又云:“卫端木叔者,子贡之世也。藉其先赀,家累万金,不治世故。及其死也,无瘗埋之资,一国之人受其施者,相与赋而藏之。禽骨厘闻之,曰:端木叔,狂人也,辱其祖矣。”此与墨学无与,附箸于此。
高石子,墨子弟子。墨子使管黔滶游高石子于卫,卫君致禄甚厚,设之于卿。高石子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者。去而之齐,见墨子曰:“卫君以夫子之故,致禄甚厚,设我于卿。石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是以去之也。卫君无乃以石为狂乎?”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伤。古者周公旦非关叔,“关” ,“管”之借字。辞三公东处于商盖,人皆谓之狂,后世称其德,扬其名,至今不息。且翟闻之,为义非避毁就誉,去之苟道,受狂何伤?”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无道,仁士不处厚焉。今卫君无道,而贪其●禄,则是我为苟啖人食也。”墨子说,而召禽子曰:“姑听之乎!夫倍义而乡禄者,我常闻之矣,倍禄而乡义者,于高石子焉见之也。”本书耕柱篇。
高何,齐人,学于墨子。吕氏春秋尊师篇。
县子硕吕览“硕”作“石”,字通。与高何皆齐国之暴者也,指于乡曲,学于墨子,为天下名士显人。吕氏春秋尊师篇。 治徒娱、县子硕问于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 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欣读为睎。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本书耕柱篇。
公尚过,吕氏春秋高义篇“尚” 作“上”。墨子弟子。吕览高义篇。墨子南游使于卫,关中载书甚多。弦唐子见而怪之,曰:“吾夫子教公尚过曰:揣曲直而已。今夫子载书甚多,何有也?”墨子曰:“昔者周公旦朝读书百篇,夕见七十士,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脩至于今。翟上无君上之事,下无耕农之难,吾安敢废此。翟闻之,同归之物,信有误者,然而民听不钧,是以书多也。今若过之心者,数逆于精微,同归之物,既已知其要矣,是以不教以书也。而子何怪焉?”本书贵义篇。墨子游公尚过于越。公尚过语墨子之义,越王说之,谓公尚过曰:“子之师苟肯至越而教寡人,请以故吴之地,阴江之浦,书社三百,以封夫子。”本书鲁问篇作“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墨子。” 公尚过许诺。遂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墨子于鲁,曰:“吾以夫子之道说越王,越王大说,谓过曰:苟能使墨子至于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以封子。”据本书鲁问篇补。吕氏春秋作“
公上过往复于子墨子”。墨子曰:“子之观越王也,能听吾言,用吾道乎?”公尚过曰:“殆未能也。”墨子曰:“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虽子亦不知翟之意。若越王听吾言,用吾道,翟度身而衣,量腹而食,比于宾萌,未敢求仕。越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而受其国,是以义粜也。义粜何必越,虽于中国亦可。”吕氏春秋高义篇、本书鲁问篇略同。
耕柱子,墨子弟子。墨子怒耕柱子,耕柱子曰: “我毋愈于人乎?”墨子曰:“我将上大行,驾骥与羊,子将谁□?”耕柱子曰:“
将□骥也。”墨子曰:“何故□骥也?”耕柱子曰: “骥足以责。”墨子曰:“我亦以子为足以责。”墨子游耕柱子于楚,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二三子复于墨子,曰:“耕柱子处楚无益矣。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墨子曰:“未可知也。”毋几何而遗十金于墨子,曰:“后生不敢死,有十金于此,愿夫子之用也。”墨子曰:“果未可知也。”本书耕柱篇。
魏越,墨子弟子。墨子使之游,越曰:“既得见四方之君子,则将孰先语?”墨子曰:“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音湛湎,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淫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凌,则语之兼爱、非攻,故曰择务而从事焉。”本书鲁问篇。
随巢子,墨子弟子,汉书蓺文志。梁玉绳云“随巢当是氏,或谓氏隋名巢,无据。”诒让案:隋经籍志随巢子,注云“巢似墨翟弟子。”则以巢为名。墨子之术尚俭,随巢子传其术。史记自序正义引韦昭说。箸书六篇。汉书蓺文志。
胡非子,广韵十一模云“胡非,复姓,齐胡公之后有公子非,因以胡非为氏。”梁玉绳云“则胡非子,齐人也。”诒让案:隋经籍志胡非子,注云“非似墨翟弟子。”则亦以非为名。墨子弟子,箸书三篇。汉书蓺文志。
管黔滶,墨子弟子。本书耕柱篇,见前。
高孙子,墨子弟子。本书鲁问篇,见后。
治徒娱,墨子弟子。本书耕柱篇,见前。
跌鼻,墨子弟子。墨子有疾,跌鼻进而问曰:“ 先生以鬼神为明,能为祸福,为善者赏之,为不善者罚之,今先生圣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墨子曰:“虽使我有病,鬼神何遽不明?人之所得于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劳苦,百门而闭一门焉,则盗何遽无从入。”本书公孟篇。
曹公子,墨子弟子。墨子仕曹公子于宋,三年而反,睹墨子曰:“始吾游于子之门,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弗得祭祀鬼神。今而以夫子之故,家厚于始也。有家享,谨祭祀鬼神,然而人徒多死,六畜不蕃,身湛于病,吾未知夫子之道之可用也。”子墨子曰:“不然。夫鬼神之所欲于人者多,欲人之处高 ●禄而以让贤也,多财而以分贫也。夫鬼神岂唯擢黍拑肺之为欲哉?今子处高●禄而不以让贤,一不祥也;多财而不以分贫,二不祥也。今子事鬼神唯祭而已矣,而曰病何自至哉,是犹百门而闭一门焉,曰‘盗何从入’ ?若是而求福于百怪之鬼,岂可哉?”本书鲁问篇。
胜绰,墨子弟子。墨子使胜绰事齐项子牛。项子牛三侵鲁地,而胜绰三从。墨子闻之,使高孙子请而退之,曰:“我使绰也,将以济骄而正嬖也。今绰也禄厚而谲夫子,夫子三侵鲁而绰三从,是鼓鞭于马靳也。翟闻之,言义而弗行是犯明也,绰非弗之知也,禄胜义也。”本书鲁问篇。
案:曹公子及胜绰二人,皆游墨子之门,而以违道见责,盖未能传其术者,今以附于诸弟子之末。
彭轻生子问墨子曰:“往者可知,来者不可知。 ”墨子曰:“藉设而亲在百里之外,则遇难焉期以一日也,及之则生,不及则死。今有固车良马于此,又有驽马四隅之轮于此,使子择焉,子将何乘?”对曰:“乘良马固车可以速至。”墨子曰:“焉在不知来。”本书鲁问篇。
孟山誉王子闾曰:“昔白公之祸,执王子闾,斧钺钩要,直兵当心,谓之曰:‘为王则生,不为王则死。’王子闾曰:‘何其侮我也!杀我亲而喜我以楚国。我得天下而不义不为也,又况于楚国乎!’遂死而不为。王子闾岂不仁哉?”墨子曰:“难则难矣!然而未仁也。若以王为无道,则何故不受而治也?若以白公为不义,何故不受王,诛白公然而反王?故曰难则难矣,然而未仁。”同上。
弦唐子。本书贵义篇,见前。
案:以上三人并见本书,是否墨子弟子,无可质证。谨附缀于此以备考。
墨子再传禽子弟子:
许犯学于禽滑厘。吕氏春秋当染篇。
索卢参,东方之钜狡也,学于禽滑厘,为天下名士显人。吕氏春秋尊师篇。
墨子再传胡非子弟子:
屈将子案屈为楚公族箸姓,屈将子疑亦楚人。好勇,闻墨者非斗,带剑危冠往见胡非子,劫而问之曰:“将闻先生非斗,而将好勇,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胡非子为言五勇,屈将说,称善,乃解长剑,释危冠,而请为弟子焉。太平御览四百九十二、四百三十七,引胡非子五勇之论甚详。见后胡非子佚文,此不备录。
墨子三传许子弟子:
田系学于许犯,显荣于天下。吕氏春秋当染篇。
墨氏名家:传授不可考者。附钜子。
田俅子汉书蓺文志。“俅” ,一作“鸠”,鸠、俅音近,马骕、梁玉绳并以为一人,是也。齐人,学墨子之术。吕氏春秋首时篇,淮南子道应训高注。田鸠欲见秦惠王,留秦三年而弗得见。客有言之于楚王者,往见楚王,楚王说之,与将军之节以如秦。至,因见惠王。告人曰:“之秦之道乃之楚乎?”吕氏春秋首时篇、淮南子道应训云“出舍喟然而叹,告从者曰‘ 吾留秦三年,不得见,不识道之可以从楚也’。”徐渠问田鸠曰:“臣闻智士不袭下而遇君,圣人不见功而接上。今阳城胥渠,“今”,韩子讹“令”。今据卢文弨顾广圻校正。明将也,而措于屯伯;“ 屯”,韩子讹“毛”。今据顾校正,下同。公孙□ 回,圣相也,而关于州部,何哉?”田鸠曰:“此无他故异物,主有度,上有术之故也。且足下独不闻楚将宋觚而失其政,魏相冯离而亡其国。二君者驱于声词,眩乎辩说,不试于屯伯,不关乎州部,故有失政亡国之患。由是观之,夫无屯伯之试,州部之关,岂明主之备哉!”韩非子问田篇。楚王谓田鸠曰:“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则可,其言多而不辩,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于晋公子,令晋为之饰装,晋疑鲁之讹。从文衣之媵七十人,至晋,晋人爱其妾而贱公女。此可谓善嫁妾,而未可谓善嫁女也。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薰桂椒之椟,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今世之谈也,皆道辩说文辞之言,人主览其文而忘其用。“ 其”,韩子作“有”,今以意改。墨子之说传先王之道,论圣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辩其辞,则恐人怀其文忘其用,此字韩子无,据顾校增。直以文害用也。此与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类,故其言多不辩。”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篇。箸书三篇。
汉书蓺文志墨家田俅子三篇,本注云 “先韩子。”盖班固亦谓即田鸠也。
相里子,韩非子显学篇、元和姓纂。名勤,庄子天下篇。释文引司马彪云“墨师也,姓相里名勤。”姓纂云“晋大夫里克为惠公所灭,克妻司成氏携少子李连逃居相城,因为相里氏。李连玄孙相里勤,见庄子。”案:此疑唐时谱谍家之妄说,恐不足据。南方之墨师也。成玄英庄子疏。为三墨之一,韩非子显学篇。箸书七篇。姓纂引韩子云“相里子,古贤也,箸书七篇。”案:韩子无此文。汉书蓺文志墨家亦无相里子书,姑存以备考。
相夫氏,韩非子显学篇。元和姓纂二十陌,有伯夫氏,引韩子云“伯夫氏,墨家流也。 ”则唐本“相”或作“伯”,或当作“柏”,与“相” 形近。亦三墨之一。
邓陵子,南方之墨者,诵墨经,庄子天下篇。案姓纂云“楚公子食邑邓陵,因氏焉。”据此,则邓陵子盖楚人。亦三墨之一,韩非子显学篇。有箸书。姓纂云“ 邓陵子箸书见韩子。”案:韩子亦无此文。
韩非子显学篇云“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墨离为三。”
苦获,南方墨者。庄子天下篇。
己齿,南方墨者。庄子天下篇。释文引李颐云“苦获、己齿,二人姓字也。”案:“姓字”当作“姓名”,疑并楚人。
相里氏弟子:
五侯子庄子天下篇。陶潜集圣贤群辅录 案:五侯盖姓五,五与伍同。古书伍子胥,姓多作五,非五人也。相里勤弟子与南方之墨者苦获、己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庄子天下篇。
案:墨经即墨辩,今书经、说四篇及大取小取二篇,盖即相里子、邓陵子之伦所传诵而论说者也。
又案:陶潜集圣贤群辅录末,附载三墨云“ 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尊于名,庄子天下篇作“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此宋铏尹文之墨。“铏”,当从庄子作“钘”,即孟子之宋牼也。裘褐为衣,跂跷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者,相里勤、五侯子之墨。俱诵墨经而背谲不同,相为别墨。以坚白,此亦本庄子而文义未全,岂伪讬者失其句读,抑传写有脱误邪?此苦获、己齿、邓陵子之墨。”此别据庄子天下篇为三墨,与韩非书殊异。北齐阳休之所编陶集即有此条。宋本陶集,宋庠后记云“八儒三墨二条,此似后人妄加,非陶公本意。”考庄子本以宋钘、尹文别为一家,不云亦为墨氏之学。以所举二人学术大略考之,其崇俭非斗虽与墨氏相近,荀子非十二子篇以墨翟、宋钘并偁。而师承实迥异,乃强以充三墨之数,而韩非所云相夫氏之墨者,反置不取,不知果何据也?宋钘书,汉书蓺文志在小说家,云黄老意。尹文书在名家,今具存。其大道上篇云“大道治者,则名、法、儒、墨自废。”又云“是道治者,谓之善人,藉名、法、儒、墨者,谓之不善人。”则二人皆不治墨氏之术,有明证矣。近俞正燮癸巳类稿墨学论亦以宋牼为墨徒,误与群辅录同。群辅录本依讬,不出渊明,而此条尤疏谬,今不据补录。
我子,六国时人,元和姓纂引风俗通。为墨子之学,箸书二篇。汉蓺文志,颜注引刘向别录。
缠子,广韵二仙云“缠,又姓。汉书蓺文志有缠子着书。”案:汉志无缠子,此误。修墨子之业以教于世。儒有董无心者,其言修而谬,其行笃而庸,欲事缠子,缠子曰:“文言华世,不中利民,倾危缴绕之辞,并不为墨子所修。劝善兼爱,则墨子重之。”意林引缠子。缠子与董无心相见讲道,缠子称墨家佑鬼神,引秦穆公有明德,上帝赐之十九年;董子难以尧舜不赐年,桀纣不夭死。论衡福虚篇。箸书一卷。意林。
墨家钜子:
庄子天下篇说墨云:“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郭象注云:“巨子最能辩其所是,以成其行。”释文“‘
巨’,向秀、崔撰本作‘钜’。”向云:“墨家号其道理成者为钜子,若儒家之硕儒。”吕氏春秋上德篇云:“墨者以为不听钜子不察。”又有墨者钜子孟胜、田襄子、腹●三人,高诱以钜子为人姓名,非也。以庄、吕二子所言推之,墨家钜子,盖若后世儒家大师,开门授徒,远有端绪,非学行纯卓者,固不足以当之矣。
孟胜为墨者钜子,善荆之阳城君。高注云“钜子、孟胜二人学墨道者也”,非是。阳城君令守于国,毁璜以为符,约曰:“符合听之。”荆王薨,案即悼王。群臣攻吴起兵于丧所,阳城君与焉。荆罪之,阳城君走,荆收其国。孟胜曰:“受人之国,与之有符。今不见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其弟子徐弱谏孟胜曰:“死而有益阳城君,死之可矣。无益也,而绝墨者于世,不可。” 孟胜曰:“不然。吾于阳城君也,非师则友也,非友则臣也。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于墨者矣,求贤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我将属钜子于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贤者也,何患墨者之绝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请先死以除路。”还殁头前于孟胜。因使二人传钜子于田襄子。高注云:“二人,孟胜之弟子也。”孟胜死,弟子死之者八十三人。二人旧本无此二字,毕校补。以致令于田襄子,欲反死孟胜于荆,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传钜子于我矣!”不听,“不”,旧本讹“当”,毕校正。遂反死之。吕氏春秋上德篇。
案:吴起之死在周安王二十一年,时墨子当尚在,详亲士篇。则孟胜、田襄子或亲受业于墨子亦未可知。其为钜子岂即墨子所命,为南方墨者之大师者邪?孟胜之死也,必属钜子于田襄子,明以传学为重,亦若儒家之有师承宗派,佛氏之有传授衣□矣。
田襄子,宋之贤者。孟胜死荆阳城君之难,使弟子二人属钜子于田襄子。吕氏春秋上德篇。案:田襄子言行无考。说苑尊贤篇有卫君问田让语,疑即田襄子,附识以备考。
腹●为墨者钜子,居秦。其子杀人。秦惠王曰: “先生之年长矣,非有它子也,寡人已令吏弗诛矣。先生之以此听寡人也。”腹●对曰:“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所以禁杀伤人也。夫禁杀伤人者,天下之大义也,王虽为之赐而令吏弗诛,腹●不可不行墨子之法。”不许惠王,而遂杀之。吕不韦曰:“子,人之所私也。忍所私以行大义,钜子可谓公矣。”吕氏春秋去私篇高注云“钜姓,子通称,腹●,字也。” 毕沅云“钜子犹钜儒、钜公之称,腹乃其姓耳。”案:毕说是也。
孟胜弟子:
徐弱,孟胜弟子,与孟胜同死楚阳城君之难。见前。
墨氏杂家凡治墨术,而无从考其学业优劣及传授端绪者。
夷之,治墨家之道者,孟子滕文公上篇赵注。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夷子不来。”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 “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盖归反藟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怃然,为闲,曰:“命之矣!”孟子滕文公上篇。
谢子,吕氏春秋去宥篇、淮南子脩务训,高注云“谢,姓也,子,通称。”关东人也,学墨子之道。吕览高注。说苑杂言篇作祁射子。梁玉绳吕子校补云“祁乃地名,祁属太原,正是关东”,恐未塙。
唐姑果,淮南子脩务训作“唐姑梁”。高注云“唐姓,名姑梁”。说苑杂言篇作“唐姑。”秦之墨者。淮南子,高注云 “秦大夫”,疑误。东方墨者谢子将西见秦惠王。 淮南子、说苑,并云“惠王说之”。惠王问唐姑果,唐姑果恐王之亲谢子贤于己也,对曰:“ 谢子东方之辩士也。淮南子作“山东辩士。”其为人甚险,将奋于说以取少主也。”淮南子作“固权说以取少主”。王因藏怒以待之。谢子至,说王,王弗听。淮南子云“后日复见,逆而弗听。”谢子不说,遂辞而行。吕氏春秋去宥篇。
某翟,郑人。兄缓呻吟裘氏之地。释文云“裘氏,地名。”祗三年,而缓为儒,使其弟墨。儒墨相与辩,其父助翟。十年而缓自杀。庄子列御寇篇,郭注云“翟,缓弟名”。案:未详其姓氏。
案:唐姑果媢贤自营,违墨氏尚贤尚同之恉;郑人翟争论儒墨而杀其兄,则亦非悌弟也,故附于墨学杂家之末。又孟子告子篇,赵注谓告子兼治儒墨之学,其人无可考。本书公孟篇有告子,亦恐非一人。淮南子人闲训云“代君为墨而残”。许注云“代君,赵之别国,不详其名及时代。”则疑是赵武灵王子代君章,见赵世家。此并无可质证,谨附识于此,以备考。
墨子绪闻第四
墨氏之学微矣!七国时,学者以孔墨并偁,孔子言满天下,而墨子则遗文佚事,自七十一篇外所见殊鲜。非徒以其为儒者所摈绌也,其为道瘠薄而寡泽,言之垂于世者,质而不华,务申其意而不驰骋其辞,故庄周谓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而楚王之问田鸠,亦病其言多而不辩。田鸠答以墨子之说传先王之道,论圣人之言,若辩其辞,则恐人怀其文忘其用。 韩非子外储说上左。盖孟荀之议未兴,世之好文者固已弗心慊矣!秦汉诸子,若吕不韦、淮南王书,所采摭至博,至其援举墨子之言,亦多本书所已见,绝无异闻。然孔氏遗书自六蓺外,纬●之诬,家语、孔丛之伪,集语之杂,真膺糅莒,不易别择。而墨氏之言行以诵述者少,转无假讬傅益之弊。则其仅存者虽不多,或尚碻然可信与!今采本书之外,秦汉旧籍所纪墨子言论行事,无论与本书异同,咸为甄缉。或一事而数书并见,亦悉附载之,以资雠勘。而七十一篇佚文,则毕氏所述略备,固不劳缀录也。
齐王问墨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何如?”对曰:“古之学者得一善言以附其身,今之学者得一善言务以悦人。”北堂书钞八十三、太平御览六百七引新序。案:齐王当即齐太王,此与意林引本书佚文略同,而文较详,故录之。说苑反质篇又有禽滑厘问墨子语,毕氏已采入佚文,今不录。
景公外傲诸侯,内轻百姓,好勇力,崇乐以从嗜欲,诸侯不说,百姓不亲。公患之,问于晏子曰:“古之圣王,其行若何?”晏子对曰:“其行公正而无邪,故谗人不得入;不阿党,不私色,故群徒之卒不得容;薄身厚民,故聚敛之人不得行;不侵大国之地,不耗小国之民,故诸侯皆欲其尊;不劫人以兵甲,不威人以众彊,故天下皆欲其彊;德行教训加于诸侯,慈爱利泽加于百姓,故海内归之若流水。今衰世君人者,辟邪阿党,故谗谄群徒之卒繁;厚身养,薄视民,故聚敛之人行;侵大国之地,耗小国之民,故诸侯不欲其尊;劫人以甲兵,威人以众彊,故天下不欲其彊;灾害加于诸侯,劳苦施于百姓,故雠敌进伐,天下不救,贵戚离散,百姓不与。”元椠本讹“兴”,据卢文弨校正。公曰:“然则何若?”敓曰:“请卑辞重币以说于诸侯,轻罪省功以谢于百姓,其可乎?”公曰: “诺。”于是卑辞重币而诸侯附,轻罪省功而百姓亲。故小国入朝,燕、鲁共贡。墨子闻之,曰:“晏子知道。道在为人,而失在为己。元本脱“在 ”字,据孙星衍校增。为人者重,自为者轻。景公自为而小国不为与,为人而诸侯为役,则道在为人,而行在反己矣。黄以周云“‘行’,盖‘ 得’之剥文。”故晏子知道矣!”晏子春秋内篇问上。
景公与晏子立于曲潢之上,晏子称曰:“衣莫若新,人莫若故。”公曰:“衣之新也,信善矣。人之故相知情。”有脱误。晏子归,负载,使人辞于公,曰:“婴故老耄无能也,请毋服壮者之事。”公自治国,身弱于高、国,百姓大乱。公恐,复召晏子。诸侯忌其威,而高、国服其政。田畴垦辟,蚕桑豢牧之处不足,元本“牧”讹“收 ”,据卢文弨校正。丝蚕于燕,牧马于鲁,共贡入朝。墨子闻之曰:“晏子知道,晏公知穷矣!”晏子春秋内篇杂上。右墨子遗说。
公输般为蒙天之阶,阶成,将以攻宋。墨子闻之,赴于楚,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般,曰:“闻子为阶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胡不已也?”公输般曰:“不可。吾既以言之王矣。”墨子曰:“胡不见我于王?”公输般曰:“诺。”墨子见楚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糟糠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王曰:“此为窃疾耳!” 汪继培云“一作‘必窃疾矣’。”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盈溢,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饶,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犹粱肉之与糟糠也;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王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王曰:“善哉!请无攻宋。”蓺文类聚八十八引尸子,又太平御览三百三十六引尸子云“般为蒙天之阶,阶成,将以攻宋。墨子请献十金,般曰吾义固不杀人,墨子再拜。”本书公输篇文略同。
公输般为楚设机,将以攻宋。墨子闻之,百舍重茧往见公输般,谓之曰:“吾自宋闻子,吾欲藉子杀人。”宋本作“王”,吴师道云“一本作‘●’,唐武后‘人’字。”黄丕烈云“公输篇文略同。”公输般曰:“吾义固不杀人。”墨子曰: “闻公为云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义不杀王(一)而攻国,是不杀少而杀众。敢问攻宋何义也?”公输般服焉,请见之王。墨子见楚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弊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鲍彪本“短”作“裋”。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糟糠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也?”王曰:“必为有窃疾矣!”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弊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盈之,江汉鱼鳖鼋鼍为天下饶,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此犹粱肉之与糟糠也;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樟,鲍本作“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王吏之攻宋,“臣”,宋本作“恶”,黄云“即‘●’字。”案:“●”,武后“臣”字。为与此同类也。”王曰:“善哉!请无攻宋。”战国策宋策。
(一)据上文,“王”字似应作“人 ”。吴师道曰:“一本三‘杀王’并作‘杀●’。”
公输般为高云梯,欲以攻宋。墨子闻之,自鲁往,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荆王,曰:“臣,北方之鄙人也,闻大王将攻宋,信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必得宋乃攻之乎?亡其不得宋,且不义,犹攻之乎?”王曰:“必不得宋,且有不义,则曷为攻之?”墨子曰:“甚善。臣以宋必不可得。”王曰:“公输般,天下之巧工也,已为攻宋之械矣。”墨子曰:“请令公输般试攻之,臣请试守之。 ”于是公输般设攻宋之械,墨子设守宋之备,公输般九攻之,旧本脱“公输般”三字,毕沅据御览三百二十校补。墨子九却之,不能入。故荆辍不攻宋。墨子能以术御荆免宋之难者,此之谓也。吕氏春秋爱类篇。案:吕氏春秋慎大览,高注云“墨子曰:使公输般攻宋之城,臣请为宋守之备。公输般九攻之,墨子九却之。又令公输般守备,墨子九下之。”诸书并止言输攻墨守,惟此注更有输守墨攻事,不知何据,谨附识于此。
昔者楚欲攻宋,墨子闻而悼之,自鲁趋而往,旧本脱,王念孙据北堂书钞补。十日十夜,足重茧而不休息,裂裳裹足,“ 裂”下,旧本衍“衣”字,王据书钞删。至于郢。见楚王,曰:“臣闻大王举兵将宋攻,计必得宋而后攻之乎?亡其苦众劳民,“亡”,宋本作 “忘”顿兵锉锐,“锉”,旧本作“挫”,今从宋本正。负天下以不义之名,而不得咫尺之地,犹且攻之乎?”王曰:必不得宋,又且为不义,曷为攻之!”墨子曰:“臣见大王之必伤义而不得宋。”王曰:“公输,天下之巧士,作为云梯之械 “为”字,旧本脱,据宋本补。设以攻宋,曷为弗取?”墨子曰:“令公输设攻,臣请守之。”于是公输般设攻宋之械,墨子设守宋之备,九攻而墨子九却之,弗能入。于是乃偃兵,辍不攻宋。淮南子脩务训。
公输般为云梯之械,将攻宋。墨翟行自齐,行十日夜至郢。献千金于般,曰:“北方有侮臣者,愿子杀之。”般不悦,曰:“吾义固不杀人。”墨子再拜,曰:“吾闻子之梯以攻宋。楚有余于地不足于民,杀所不足,争所有余,不可谓智;宋无罪而攻,不可谓仁;子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知类。”般子服。翟曰: “何不已乎?”曰:“既言之王矣。”曰:“何不见吾于王。”遂见之。墨解带为城,以褋为械。般设九攻,而墨九却之。般诎,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问其故,墨曰:“般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则宋莫能守。然臣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持臣守器在宋城上以待楚矣。” 王曰:“请无攻宋。”渚宫旧事二。
子墨子游公上过于越。公上过语墨子之义,越王说之,谓公上过曰:“子之师苟肯至越,请以故吴之地,阴江之浦,书社三百,以封夫子。”公上过往复于子墨子。子墨子曰:“子之观越王也,能听吾言,用吾道乎?”公上过曰:“殆未能也。”墨子曰:“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虽子亦不知翟之意。若越王听吾言,用吾道,翟度身而衣,量旧校云“一作‘裹 ’。”腹而食,比于宾萌,未敢求仕。高注云“宾,客也。萌,民也。”越王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虽全越以与我,吾无所用之。越王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而受旧校云“一作‘爱’。 ”其国,是旧校云“一作‘退’ 。”以义翟也。义翟何必越?毕云“两‘翟’字,当是‘粜’字之误。”虽于中国亦可。”“吕氏春秋高义篇、本书鲁问篇文略同。
墨子至郢,献书惠王。王受而读之,曰:“良书也。是寡人虽不得天下,而乐养贤人。请过,此上下有脱文。进曰百种,疑当作 “进粟百钟”。以待官舍人,不足须天下之贤君。 ”墨下脱“子”字。辞曰:“翟闻贤人进,道不行不受其赏,义不听不处其朝。今书未用,请遂行矣。”将辞王而归,王使穆贺以老辞。余注云“时惠王在位已五十年矣”。鲁阳文君言于王曰:“墨子,北方贤圣人,君王不见,又不为礼,毋乃失士。”乃使文君追墨子,以书社五里疑当作“五百里”。封之,不受而去。渚宫旧事二。案:首数语与贵义篇及文选注所引本书佚文略同,见附录。右墨子遗事。
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蜚一日而败。弟子曰:“ 先生之巧,至能使木鸢飞。”墨子曰:“不如为车輗者巧也,用咫尺之木,不费一朝之事,而引三十石之任,致远力多,久于岁数。今我为鸢三年而成,蜚一日而败。”惠子闻之,曰:“墨子大巧,巧为輗,拙为鸢。”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淮南子齐俗训云“ 鲁般,墨子以木为鸢,而飞之三日不集,而不可使为工也。”论衡儒增篇云“儒书称鲁般、墨子之巧,刻木为鸢,飞之三日而不集。”案:本书鲁问篇说公输子削竹木以为●,与此略同,疑传闻之异。
夫班输之云梯,墨翟之飞鸢,张注云“墨子作木鸢,飞三日不集”。自谓能之极也。弟子东门贾、禽滑厘闻偃师之巧,以告二子,二子终身不敢语蓺,而时执规矩。列子汤问篇。案:东门贾盖班输弟子,故云以告二子。或谓亦墨子弟子,非是。
墨子服役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化之所致也。淮南子泰族训。案:主术训又 云“孔丘墨翟脩先圣之术,通六蓺之论,口道其言,身行其志,慕义从风而为之服役者,不过数十人”,与此小异。
墨子见歧道而哭之。吕氏春秋疑似篇,高注云“为其可以南可以北,言乖别也。”贾子新书审微篇云“故墨子见衢路而哭之,悲一跬而缪千里也。”案:荀子王霸篇又云“杨朱哭衢涂。”盖传闻之异。
墨子非乐,不入朝歌之邑。淮南子说山训。史记邹阳传云“邑号朝歌,而墨子回车。” 又说山训,高注云“墨子尚俭不好乐,县名朝歌,墨子不入”。
墨子见荆王,锦衣吹笙,因也。吕氏春秋贵因篇,高注云“墨子好俭非乐,锦与笙非其所服也,而为之,因荆王之所欲也。”蓺文类聚四十四引尸子云“墨子吹笙,墨子非乐,而于乐有是也。”
盖闻孔丘、墨翟昼日讽诵习业,夜亲见文王、周公旦而问焉。吕氏春秋博志篇。
绕梁之鸣,许史鼓之,非不乐也,墨子以为伤义,故不听也。文选七命李注引尸子。 右墨子琐事
墨子者名翟,宋人也,仕宋为大夫。外治经典,内修道术,着书十篇,号为墨子。世多学者,与儒家分途,务尚俭约,颇毁孔子。有公输般者,为楚造云梯之械,以攻宋。墨子闻之,往诣楚。脚坏,裂裳裹足,七日七夜到。见公输般而说之,曰:“子为云梯以攻宋,宋何罪之有?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不可谓智;宋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知而不争,不可谓忠;争而不得,不可谓彊。”公输般曰:“吾不可以已,言于王矣。”墨子见王,曰:“于今有人,舍其文轩,邻有一弊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糟糠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也?”王曰:“若然者,必有狂疾。”翟曰:“楚有云梦之麋鹿,江汉之鱼龟,为天下富,宋无雉兔鲋鱼,犹粱肉与糟糠也;楚有杞梓豫章,宋无数丈之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闻大王更议攻宋,有与此同。”王曰:“
善哉。然公输般已为云梯,谓必取宋。”于是见公输般。墨子解带为城,以□为械,公输般乃设攻城之机,九变而墨子九拒之,公输之攻城械尽,而墨子之守有余也。公输般曰:“吾知所以攻子矣,吾不言。”墨子曰:“吾知子所以攻我,我亦不言。”王问其故。墨子曰:“公输之意,不过杀臣,谓宋莫能守耳。然臣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早已操臣守御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楚乃止,不复攻宋。墨子年八十有二,乃叹曰:“世事已可知,荣位非常保,将委流俗以从赤松子游耳!”乃入周狄山,精思道法,想像神仙。于是数闻左右山闲有诵书声者,墨子卧后,又有人来以衣覆足。墨子乃伺之,忽见一人,乃起问之曰: “君岂非山岳之灵气乎?将度世之神仙乎?愿且少留,诲以道要。”神人曰:“知子有志好道,故来相候。子欲何求?”墨子曰:“愿得长生,与天地相毕耳。”于是神人授以素书、朱英丸方、道灵教戒、五行变化,凡二十五篇。告墨子曰:“子有仙骨,又聪明,得此便成,不复须师。”墨子拜受合作,遂得其验。乃撰集其要,以为五行记,乃得地仙,隐居以避战国。至汉武帝时,遗使者杨违,束帛加璧以聘墨子。墨子不出,视其颜色常如五十许人。周游五岳,不止一处。葛洪神仙传 右附。
案:墨子法夏宗禹,与黄老不同术。晋宋以后,神仙家妄撰墨子为地仙之说,于是墨与道乃合为一。阮孝绪七录有墨子枕中五行要记一卷,五行变化墨子五卷,隋志并云“梁有今亡”。案:抱朴子内篇遐览云“变化之术大者,唯有墨子五行记,本有五卷。昔刘君安未仙去时,钞取其要,以为一卷。” 葛氏所说甚详。盖五行变化即五卷之全书。要记,即刘安所钞一卷也。隋书经籍志医方类有墨子枕内五行记要一卷,宋史蓺文志神仙类有太上墨子枕中记二卷,皆即是书。抱朴子神仙金汋经又载墨子丹法,盖皆道家伪讬之书。五代史唐家人传云“魏州民自言有墨子术,能役鬼神,化丹砂水银”,即此术也。盖即葛传所谓五行记者。明鬼之论忽变为服食练形,而七十一篇之外又增金丹变化之书,斯皆展转依讬,不可究诘。魏晋之闲,俗尚浮靡,嫁名伪册,榛薉编录,此亦其一矣。开元占经引墨子占,疑亦假讬。稚川之传,惟与公输般论攻守事见本书,余皆臆造,不足论。以其晋人旧帙,姑录附于末,以识道家不经之谈所由肇专。至于年代弥远,诡说日孳,生有梦乌之征,伊世珍琅嬛记引贾子说林,谓墨子姓翟名乌,其母梦日中赤乌入室,惊觉生乌,遂名之。其说谬妄,不足辩。说林古亦无是书,盖即世珍所臆撰也。终以服丹而化, 陶弘景真诰稽神枢篇云“墨狄子服金丹而告终。”若兹之类,诬诞尤甚,今无取焉。
墨学通论第五
春秋之后,道术纷歧,倡异说以名家者十余,然惟儒墨为最盛,其相非亦最甚。墨书既非儒,儒家亦辟杨墨。杨氏晚出,复摈儒、墨而兼非之。然信从其学者少,固不能与墨抗行也。庄周曰:“两怒必多溢恶之言。”人闲世篇。况夫树一义以为橥楬,而欲以易举世之论,沿袭增益,务以相胜,则不得其平,岂非势之所必至乎?今观墨之非儒,固多诬妄,其于孔子,亦何伤于日月?而墨氏兼爱,固谆谆以孝慈为本,其书具在,可以勘验。班固论墨家亦云“以孝视天下,是以尚同。”而孟子斥之,至同之无父之科,则亦少过矣。自汉以后,治教嫥一,学者咸宗孔孟,而墨氏大绌。然讲学家剽窃孟荀之论,以自矜饰标识;缀文之士,习闻儒言,而莫之究察。其于墨也,多望而非之,以迄于今。学者童□治举业,至于皓首,习斥杨墨为异端,而未有读其书,深究其本者。是暖姝之说也,安足与论道术流别哉!今集七国以遝于汉诸子之言涉墨氏者,而殿以唐昌黎韩子读墨子之篇,条别其说,不加平议。虽复申駮杂陈,然否错出,然视夫望而非之者,固较然其不同也。至后世文士众讲学家之论,则不复甄录。世之君子,有秉心敬恕,精究古今学业纯驳之故者,读墨氏之遗书,而以此篇证其离合,必有以持其是非之平矣。秦汉诸子及史传,涉儒墨者甚伙,华文泛论,无所发明,及荀韩诸子,难节葬、兼爱之论,而未明斥墨子者,今并不录。
墨子之言,昭昭然为天下忧不足。夫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今是土之生五谷也,人善治之,则亩数盆,一岁而再获之,杨注云“获读为获”。然后瓜桃枣李,一本数以盆鼓,然后荤菜百疏以泽量,然后六畜禽兽,一而剸车,杨云“剸与专同,言一兽满一车”。鼋鼍鱼鳖□鳣以时别,一而成群,然后飞鸟凫雁若烟海,然后昆虫万物生其闲,可以相食养者不可胜数也。夫天地之生物也固有余,足以食人矣;麻葛茧丝鸟兽之羽毛齿革也,固有余,足以衣人矣。夫有余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天下之公患,乱伤之也。胡不尝试相与求乱之者谁也?我以墨子之非乐也,则使天下乱;墨子之节用也,则使天下贫。非将堕之也,说不免焉。墨子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将蹙然衣粗食恶,忧戚而非乐。若是则瘠,瘠则不足欲,不足欲则赏不行。墨子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将少人徒,省官职,上功劳苦,与百姓均事业,齐功劳。若是则不威,不威则赏罚不行。赏不行,则贤者不可得而进也;罚不行,则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贤者不可得而进也,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则能不能不可得而官也。若是则万物失宜,事变失应,上失天时,下失地利,中失人和,天下敖然,若烧若焦。 杨云“敖读为熬”。墨子虽为之衣褐带索,嚽菽饮水,恶能足之乎?杨云“嚽与啜同”。既以伐其本,竭其原,而焦天下矣。故先王圣人为之不然。知夫为人主上者,不美不饰之不足以一民也,不富不厚之不足以管下,不威不强之不足以禁暴胜悍也,故必将撞大钟、击鸣鼓、吹笙竽、弹琴瑟以塞其耳;必将錭琢刻镂、黼黻文章以塞其目 杨云“錭与雕同”。必将刍豢稻粱、五味芬芳以塞其口,然后众人徒、备官职、渐庆赏、严刑罚以戒其心。使天下生民之属,皆知己之所愿欲之举在是于也,故其赏行;杨云:“是于,犹言于是。言生民所愿欲皆在于是也。说苑亦作‘ 是于也’。”皆知己之所畏恐之举在是于也,故其罚威。赏行罚威,则贤者可得而进也,不肖者可得而退也,能不能可得而官也。若是则万物得宜,事变得应,上得天时,下得地利,中得人和,则财货浑浑如泉源,汸汸如河海,杨云“汸读为滂,水多貌也。”暴暴如山丘,不时焚烧,无所臧之,夫天下何患乎不足也!故儒术诚行,则天下大而富使有功,杨云“大读为泰,优泰也”。撞钟击鼓而和。诗曰“ 钟鼓喤喤,管磬玱玱,降福穣穣。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此之谓也。谢墉云“‘管磬玱玱’,元刻作‘磬管将将’。”故墨术诚行,则天下尚俭而弥贫,非斗而日争,杨云“墨子有非攻篇,非攻即非斗也。”劳苦顿萃而愈无功,愀然忧戚,非乐而日不和。杨云“萃与□同”。诗曰“天方荐瘥,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此之谓也。荀子富国篇。右难节用。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故人不能不乐,乐则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则不能无乱。先王恶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辨而不諰,谢墉云“礼记乐记作‘论而不息’,史记乐书作‘纶而不息’,此作‘諰’乃‘●’之讹。庄子人闲世篇‘气息茀然’。向本作‘●’,崔本亦同。”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谢云“‘繁省’,史记同,礼记作‘繁瘠’。”使夫邪汗之气无由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而墨子非之柰何?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乡里族长之中长少同听之,则莫不和顺。故乐者审一以定和者也,比物以饰节者也,合奏以成文者也,谢云“礼记作‘节奏合以成文’,史记同。”足以率一道,足以治万变,是先王立乐之术也。而墨子非之柰何?故听其雅颂之声,而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俯仰屈伸,而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而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者,出所以征诛也,入所以揖让也,征诛揖让其义一也。出所以征诛,则莫不听从,入所以揖让,则莫不从服。故乐者天下之大齐也,中和之纪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是先王立乐之术也。而墨子非之柰何?且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先王喜怒皆得其齐焉。谢云“礼记‘齐’作‘侪’。”是故喜而天下和之,怒而暴乱畏之。先王之道,礼乐正其盛者也。而墨子非之,故曰墨子之于道也,犹瞽之于白黑也,犹聋之于清浊也,犹之楚而北求之也。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故先王谨为之文。乐中平则民和而不流,乐庄肃则民齐而不乱。民和齐则兵劲城固,敌国不敢婴也,如是则百姓莫不安其处、乐其乡,以至足其上矣。然后名声于是白,光辉于是大,四海之民莫不愿得以为师,是王者之始也。乐姚冶以险,则民流僈鄙贱矣。流僈则乱,鄙贱则争,乱争则兵弱城犯,敌国危之。如是,则百姓不安其处,不乐其乡,不足其上矣。故礼乐废而邪音起者,危削侮辱之本也。故先王贵礼乐而贱邪音,其在序官也,日修宪命,审诛赏,禁淫声,以时顺修,使夷俗邪音不敢乱雅,太师之事也。墨子曰;“乐者,圣王之所非也,而儒者为之,过也。”君子以为不然: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夫民有好恶之情,而无喜怒之应则乱,先王恶其乱也,故修其行、正其乐,而天下顺焉。故齐衰之服,哭泣之声,使人之心悲;带甲婴●歌于行伍,使人之心伤;姚治之容,郑、卫之音,使人之心淫;绅端章甫,舞韶歌武,使人之心庄。故君子耳不听淫声,目不视女色,口不出恶言,此三者君子慎之。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乱生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治生焉。唱和有应,善恶相象,故君子慎其所去就也。君子以钟鼓道志,以琴瑟乐心,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磬管,谢云“元刻作‘箫管’,与礼记同”。故其清明象天,其广大象地,其俯仰周旋有似于四时。谢云“元刻‘周旋’作‘随 还’。 ”故乐行而志清,礼修而行成,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莫善于乐。谢云“宋本作‘美善相乐’”。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故乐者所以道乐也,金石丝竹所以道德也,乐行而民乡方矣。故乐者治人之盛者也,而墨子非之。且乐也者,和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合同,礼别异,礼乐之统,管乎人心矣。穷本极变,乐之情也;着诚去伪,礼之经也。墨子非之,几遇刑也。明王已没,莫之正也。愚者学之,危其身也。君子明乐,乃其德也。乱世恶善,不此听也。于乎哀哉,不得成也!弟子勉学,无所营也。谢云“‘勉’,元刻作‘免’,古通用”。荀子乐论篇。右难非乐。
墨子称:景公问晏子以孔子而不对,又问,三皆不对。公曰:“
以孔子语寡人者众矣,俱以为贤人,今问子而不对,何也?”晏子曰:“婴闻孔子之荆,知白公谋而奉之以石乞。劝下乱上,教臣弑君,非圣贤之行也?”见非儒下篇。诘之曰:楚昭王之世夫子应聘如荆,不用而反,周旋乎陈、宋、齐、卫。楚昭王卒,惠王立,十年,令尹子西乃召王孙胜以为白公。宋咸注云“史云二年,此云十年”。是时鲁哀公十五年也,夫子自卫反鲁居五年矣。白公立一年,然后乃谋作乱。乱作在哀公十六年秋也,夫子已卒十旬矣。墨子虽欲谤毁圣人,虚造妄言,柰此年世不相值何?墨子曰:“孔子至齐,见景公,公悦之,封之于尼溪。晏子曰:‘不可。夫儒浩居而自顺,“浩”,宋本作“法”,明刻本作“浩”,与非儒篇同,今从之。立命而怠事,崇丧遂哀,盛用繁礼,其道不可以治国,其学不可以导家。’非儒篇作“ 众”,此疑误。公曰:‘善’。”见非儒下篇。诘之曰:即如此言,晏子为非儒恶礼,不欲崇丧遂哀也。察传记,晏子之所行,未有以异于儒焉。又景公问所以为政,晏子荅以礼云,景公(一)曰:“礼其可以治乎?”晏子曰:“礼于政与天地并。” 此则未有以恶于礼也。晏桓子卒,晏婴斩衰枕草,苴绖带杖,菅菲食粥,居于倚庐,遂哀三年。此又未有以异于儒也。若能以口非之,而躬行之,晏子所弗为。
(一)原作“晏公”,据孔丛子诘墨篇改。
墨子曰:“孔子怒景公之不封己,乃树鸱夷子皮于田常之门(一)。”见非儒下篇。诘之曰:“夫树人,为信己也。记曰‘孔子适齐,恶陈常而终不见。常病之,亦恶孔子。’交相恶而又任事,其然矣。记又曰‘陈常弑其君,孔子斋戒沐浴而朝请讨之。’观其终,不树子皮审矣。”
(一)原作“问”,据非儒下篇改。
墨子曰:“孔子为鲁司寇,舍公家而奉季孙。” 见非儒下篇。诘之曰:“若以季孙为相,司寇统焉,奉之自法也。若附意季孙,季孙既受女乐,则孔子去之;季孙欲杀囚,则孔子赦之,非苟顺之谓也。”
墨子曰:“孔子厄于陈、蔡之闲,子路烹豚,孔子不问肉之所由来而食之;剥人之衣以沽酒,孔子不问酒之所由来而饮之。”见非儒下篇。诘之曰:“所谓厄者,沽酒无处,藜羹不粒,乏食七日,若烹豚饮酒,则何言乎厄?斯不然矣。且子路为人,勇于见义,纵有豚酒,不以义不取之可知也,又何问焉? ”
墨子曰:“孔子诸弟子,子贡、季路辅孔悝以乱卫,阳虎乱鲁,佛肸以中牟叛,漆雕开形残。”见非儒下篇。诘之曰:“如此言,卫之乱,子贡、季路为之耶?斯不待言而了矣。阳虎欲见孔子,孔子不见,何弟子之有?佛肸以中牟叛,召孔子,则有之矣,为孔子弟子,未之闻也。且漆雕开形残,非行己之致,何伤于德哉!”
墨子曰:“孔子相鲁,齐景公患之,谓晏子曰: ‘邻有圣人,国之忧也。今孔子相鲁,为之若何?’晏子对曰:‘君其勿忧。彼鲁君,弱主也,孔子,圣相也。不如阴重孔子,欲以相齐,则必强谏鲁君,鲁君不听,将适齐,君勿受,则孔子困矣。”今本书无。毕沅云:“疑非儒上篇佚文”。诘之曰:按如此辞,则景公、晏子畏孔子之圣也。上乃云“ 乃”,宋本作“而”。非圣贤之行,上下相反,若晏子悖,可也,否宋本作“不然”。则不然矣。
墨子曰:孔子见景公,公曰:“先生素不见晏子乎?”对曰:“
晏子事三君而得顺焉,是有三心,所以不见也。”公告晏子。晏子曰:“三君皆欲其国安,是以婴得顺也。闻君子独立不惭于影,今孔子伐树削迹,不自以为辱,身穷陈、蔡,不自以为约。始吾望儒贵之,今则疑之。 ”毕云“疑非儒上篇佚文”。诘之曰:若是乎,孔子、晏子交相毁也。小人有之,君子则否。孔子曰:“灵公污,而晏子事之以洁;庄公怯,而晏子事之以勇;景公侈,而晏子事之以俭。晏子,君子也。”梁丘据问曰:“晏子事三君而不同心,而俱顺焉,仁人固多心乎?”晏子曰:“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故三君之心非一也,而婴之心非三也。”孔子闻之曰:“小子记之!晏子以一心事三君,君子也。”如此,则孔子誉晏子,非所谓毁而不见也。景公问晏子曰:“若人之众,则有孔子乎?”对曰:“孔子者,君子行有节者也。”晏子又曰:“盈成匡,晏子春秋外篇作“盆成适”,此疑误。父之孝子。兄之弟弟也。其父尚为孔子门人。“尚” ,晏子春秋作“尝”,古通。门人且以为贵,则其师亦不贱矣。”是则晏子亦誉孔子可知也。夫德之不修,己之罪也,不幸而屈于人,己之命也。伐树削迹,绝粮七日,何约乎哉!明刻本作“故”,据宋本正。若晏子以此而疑儒,则晏子亦不足贤矣。
墨子曰:景公祭路寝,闻哭声,问梁丘据,对曰:“鲁孔子之徒也。其母死,服丧三年,“ 丧”,宋本作“哀”。哭泣甚哀。”公曰:“岂不可哉?”晏子曰:“古者圣人非不能也,而不为者,知其无补于死者,而深害生事故也。”毕云“疑非儒上篇佚文”。诘之曰:墨子欲以亲死不服,三日哭而已,于意安者,卒自行之,空用晏子为引,而同乎己,适证其非耳。且晏子服父礼,则无缘非行礼者也。曹明问子鱼曰:“观子诘墨者之辞,事义相反,墨者妄矣。假使墨者复起,对之乎?”荅曰:“苟得其理,虽百墨,吾益明白焉。失其正,虽一人,犹不能当前也。墨子之所引者,矫晏子,晏子之善吾先君,先君之善晏子,其事庸尽乎?”曹明曰:“可得闻诸?” 子鱼曰:“
昔齐景公问晏子曰:‘吾欲善治,可以伯诸侯乎?’ “伯”,明刻作“霸”,今从宋本。对曰:‘官未具也。臣亟以闻,而君未肯然也。臣闻孔子圣人,然犹居处□惰,廉隅不修,则原宪季羔侍;气郁而疾,宋本作“一食血气不休”,今从明刻本,与晏子春秋内篇问上合。志意不通,则仲由卜商侍;德不盛,行不勤,则颜、闵、冉、雍侍。今君之朝臣万人,立车千乘,不善之政加于下民者众矣,未能以闻者。臣故曰:官未备也。’此又晏子之善孔子者也。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此又孔子之贵晏子者也。”曹明曰:“吾始谓墨子可疑,今则决妄不疑矣。”孔丛子诘墨篇。 右难非儒。
三年之丧,是强人所不及,而以伪辅情也。三月之服,是绝哀而迫切之性也。夫儒墨不原人情之终始,而务以行相反之制。淮南子齐俗训。高注云“三月之服,夏后氏之礼。” 右难节葬
圣贤之业,皆以薄葬省用为务。然而世尚厚葬,有奢泰之失者,儒家论不明,墨家议之非故也。墨家之议右鬼,以为人死辄为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家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陆贾依儒家而说,故其立语不肯明处。刘子政举薄葬之奏,务欲省用,不能极论。是以世俗内持狐疑之议,外闻杜伯之类,又见病且终者,墓中死人来与相见,故遂信是。谓死如生,闵死独葬,魂孤无副,丘墓闭藏,谷物乏匮,故作偶人,以侍尸柩,多藏食物,以歆精魂。积浸流至,或破家尽业以充死棺,杀人以殉葬,以快生意,非知其内无益,而奢侈之心外相慕也。以为死人有知,与生人无以异。孔子非之,而亦无以定实。然而陆贾之论,两无所处。刘子政奏亦不能明儒家无知之验,墨家有知之故。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空言虚语,虽得道心,人犹不信。是以世俗轻愚信祸福者,畏死不惧义,重死不顾生,竭财以事神,空家以送终。辩士文人有效验,若墨家之以杜伯为据。则死无知之实可明,薄葬省财之教可立也。今墨家非儒,儒家非墨,各有所持,故乖不合,业难齐同,故二家争论。世无祭祀复生之人,故死生之义未有所定。实者死人闇昧,与人殊途,其实荒忽,难得深知。有知无知之情不可定,为鬼之实不可是。通人知士虽博览古今,窥涉百家,条入叶贯,不能审知。唯圣心贤意,方比物类,为能实之。夫论不留精澄意,苟以外效立事是非,信闻见于外,不诠订于内,是用耳目论,不以心意议也。夫以耳目论,则以虚象为言;虚象效,则以实事为非。是故是非者,不徒耳目,必开心意。墨议不以心而原物,苟信闻见,则虽效验章明,犹为失实。失实之议难以教,虽得愚民之欲,不合知者之心。丧物索用无益于世,此盖墨术所以不传也。墨家之议,自违其术,其薄葬而又右鬼。右鬼引效,以杜伯为验。杜伯死人,如谓杜伯为鬼,则夫死者审有知,如有知而薄葬之,是怒死人也。情欲厚而恶薄,以薄受死者之责,虽右鬼,其何益哉?如以鬼非死人,则其信杜伯非也;如以鬼是死人,则其薄葬非也。术用乖错,首尾相违,故以为非,非与是不明,皆不可行。王充论衡薄葬篇。 右难明鬼节葬。
儒家之宗孔子也,墨家之祖墨翟也。且案儒道传而墨法废者,儒之道义可为,而墨之法议难从也。何以验之?墨家薄葬右鬼,道乖相反,违其实宜以难从也。乖违如何?使鬼非死人之精也,右之未可知;今墨家谓鬼审人之精也,厚其精而薄其尸,此于其神厚而于其体薄也,薄厚不相胜,华实不相副,则怒而降祸,虽有其鬼,终以死恨。人情欲厚恶薄,神心犹然,用墨子之法事鬼求福,福罕至而祸常来也。以一况百,而墨家为法,皆若此类也。废而不传,盖有以也。论衡案书篇。 右难明鬼。
墨子贵兼,孔子贵公,皇子贵衷,田子贵均,列子贵虚,料子贵别,囿其学之相非也,数世矣而已。何焯校云“‘而’下疑脱‘不’字。”皆弇于私也。 尔雅释诂邢昺疏引尸子广泽篇、吕氏春秋不二篇云“老耽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陈骈贵齐,阳生贵已,孙膑贵势,王廖贵先,儿良贵后。”案:吕览云:“墨子贵廉。”“ 廉”疑即“兼”之借字。
孟子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孟子滕文公上篇。孟子曰“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告子下篇。
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释文云“‘晖’,崔本作‘浑’。”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说之,“说”,成玄英本作“悦”。为之大过,“大”,成本作“太”。己之大顺。释文云“‘顺’或作‘循’。 ”案:成本作“循”。疏云“循,顺也”。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墨子泛爱兼利而非斗,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未败墨子道,释文云“ ‘败’或作为‘毁’。墨子是一家之正,故不可以为败也。崔云:未坏其道。”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郭注云“觳,无润也”。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柰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墨子称道曰:“昔者成本无“者”字。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释文云“‘ 支川’,本或作‘支流’”。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释文“橐”作“槁”。云:“‘槁’,旧古考反。崔郭音讬,字则应作‘橐’。崔云‘囊也’。司马云:‘盛土器也。’‘九’音鸠,本亦作‘鸠’,聚也。‘杂’,本或作‘□’,音同。崔云‘所治非一,故曰杂也’。崔本‘甚’作‘湛’,音淫”。诒让案:此当 从 “橐”为是,释文本非,成本亦作“橐”,疏同。司马义又云“舟楫往来,九州杂易。又解:凡经九度,言九杂也。又本作鸠者,言鸠杂川谷以导江河也。”案:九杂犹言九●也,成引一解云“经九度”者是也。诸说并未得其恉。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跂跷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释文云 “李云‘麻日屩,木日屐。’屐与跂同,屩与跷同。” 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己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觭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释文云“‘巨’子,向、崔本作‘钜’。”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墨翟禽滑厘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将使后世之墨者,必自苦以腓无胈,胫无毛,相进而已矣。乱之上也,治之下也。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庄子天下篇。骈于辩者,累瓦结绳窜句,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闲,而敝跬誉无用之言非乎?而杨墨是已。庄子骈拇篇。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宋钘也。荀子非十二子篇。今以一人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者,使人为之也。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必自为之然后可,则劳苦耗□莫甚焉。如是,则虽臧获不肯与天子易埶业。以是县天下,一四海,何故必自为之?为之者,役夫之道也,墨子之说也。论德使能而官施之者,圣王之道也,儒之所谨守也。荀子王霸篇。
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杨注云“畸,谓不齐也。墨子着书有上同、兼爱,是见齐而不见畸也。”有齐而无畸,则政令不施。杨注云:“夫施政令所以治不齐者,若上同,则政令何施也?”荀子天论篇。
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杨注云: “欲使上下勤力,股无胈、胫无毛,而不知贵贱等级之文饰也。”宋子蔽于欲而不知得,慎子蔽于法而不知贤,申子蔽于埶而不知知。杨云“下知音智”。惠子蔽于辞而不知实,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故由用谓之道尽利矣,杨云“由,从也。若由于用,则天下之道无复仁义,皆尽于求利也。”由俗谓之道尽嗛矣,杨云 “‘俗’当为‘欲’,‘嗛’与‘慊’同,快也。”由法谓之道尽数矣,由埶谓之道尽便矣,由辞谓之道尽论矣,由天谓之道尽因矣:此数具者,皆道之一隅也。夫道者,体常而尽变,一隅不足以举之。曲知之人,观于道之一隅而未之能识也;故以为足而饰之,内以自乱,外以惑人,上以蔽下,下以蔽上,此蔽塞之祸也。荀子解蔽篇。
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道藏本“良”作“梁”,圣贤群辅录同,今从宋本。良、梁字通。有孙氏之儒,顾广圻云“即荀卿。”案:顾说是也。群辅录作“公孙氏 ”,疑不足据。有乐正氏之儒。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孔墨不可复生,将谁使定世之学乎?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殷周七百余岁,虞夏二千余岁,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审尧舜之道于三千岁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故明据先王,必定尧舜者,非愚则诬也。愚诬之学,杂反之行,明主弗受也。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主以为俭而礼之。“主”字旧本脱,今据卢文弨、顾广圻校补。儒者破家而葬,服丧三年,大毁扶杖,世主以为孝而礼之。夫是墨子之俭,将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将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俭俱在儒墨,而上兼礼之。韩非子显学篇。
夫弦歌鼓舞以为乐,盘旋揖让以脩礼,厚葬久丧以送死,孔子之所立也,而墨子非之。兼爱尚宋本作“上”。贤,右鬼非命,墨子之所立也,而杨子非之。淮南子泛论训。
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以为其礼烦扰而不悦,许注云:“悦,易也”。王念孙云“当为侻”。厚葬靡财而贫民,服伤生而害事, 王云“当云‘久服’,此脱‘久’字。 ”故背周道而用夏政。禹之时,天下大水,禹身执藟臿,今本讹“垂”,据宋本正。以为民先,剔河而道九岐,凿江而通九路,辟五湖而定东海,当此之时,烧不暇撌,擩不给扢,死陵者葬陵,死泽者葬泽,故节财薄葬闲宋本作为“闲 ”。服生焉。淮南子要略。
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史记孟子荀卿传。
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偏循。然其彊本节用,不可废也。墨者亦尚尧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刮;食土簋,集解“徐广曰:一作●。”啜土刑,粝粱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俭而难遵。要曰彊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家弗能废也。史记自序司马谈论六家要指。
儒讥墨以上同、兼爱、上贤、明鬼,而孔子畏大人,居是邦不非其大夫,春秋讥专臣,不上同哉?孔子泛爱亲仁,以博施济众为圣,不兼爱哉?孔子贤贤,以四科进褒弟子,疾没世而名不称,不上贤哉?孔子祭如在,讥祭如不祭者,曰:“我祭则受福”,不明鬼哉?儒墨同是尧舜,同非桀纣,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国家,奚不相悦如是哉?余以为辩生于末学,各务售其师之说,非二师之道本然也。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孔墨。韩愈昌黎集读墨子。 右通论。
墨家诸子钩沈第六
刘歆七略诸子十家,墨为第六。汉志箸录六家,自墨子书外,史佚远在周初,为墨学所从出。史佚书,汉以后不传,近马国翰辑本一卷,仅录左传、周书所载史佚语及遗事数条,无由定其为二篇之佚文,今不录。胡非隋巢二子,皆墨子弟子;田俅与秦惠王同时,似亦逮见墨子者;我子则六国时为墨学者,我子书,汉以后不传,古书亦绝无援引。时代或稍后与?田俅书惟阮孝绪七录尚箸录,唐初已亡。见隋志。隋经籍志、唐经籍蓺文志及梁庾仲容子钞、 见意林及高似孙子略。马总意林,仅录胡非、隋巢二家,余并不存。而别增缠子一家,则即汉志儒家董无心之书也。至宋崇文总目而尽亡。惟缠子为董子,宋时尚存,崇文目及宋史蓺文志并入儒家。使非墨子本书具存,则九流几绝其一,甚足悕也。田俅以下四家之书,近世有马国翰校辑本,田俅、随巢书,别有仁和劳格辑本,不及马本之详。检覈群书,不无遗阙,今略为校补,都为一篇。孤文碎语,不足以考其闳恉。然田俅盛陈符瑞,非墨氏征实之学,与其自对楚王以文害用之论,亦复乖啎,或出依讬。随巢、胡非则多主于明鬼、非斗,与七十一篇之恉若合符契。而随巢之说兼爱曰“有疏而无绝,有后而无遗” ,则尤纯笃无疵。是知爱无差等之论,盖墨家传述之末失,后人抵巇蹈瑕,遂为射者之的,其本意固不如是也。捊而录之,以见先秦墨家沿流之论,或亦网罗放失者所不废乎?
中国古代阴阳家有邹衍、驺奭、公梼生、公孙发、南公、乘丘子等。其中以邹衍最为著名。邹衍(约公元前324年~公元前250年),战国时期阴阳家的代表人物,亦是五行的创始人。邹衍的主要学说是五行学说、“五德终始说”和“大九州说”,又是稷下学宫著名学者,
都匠符三道 凡欲行符先服都匠符若病人服亦先吞此符 堂以当日书此符安膝下纳一符笔管中书符大有验 凡书三部符及一切符同用上符印印诸符 解秽符十一道 二符皇老角殗行符时先吞之 符纳水中漱
阴阳家是先秦时期重要学派之一,因其中心思想为阴阳五行学说,故名。《汉书·艺文志》称:“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阴阳家将古代科学知识和占卜巫术相混杂,他们掌握了自然界变化的一些规律,
论真仙第一 吕曰:「人之生也,安而不病、壮而不老、生而不死,何道可致如此?」 钟曰:「人之生,自父母交会而二气相合,即精血为胎胞,于太初之后而有太质。阴承阳生,气随胎化,三百日形圆。灵光入
玄要篇 仿古二章 元始祖气,朴朴昏昏。元含无朕,始浑无名。混沌一破,太乙吐萌。两仪合德,日月晦明。乾交坤变,坤索乾成。异名同出,一本共根。内外虚实,刚柔平均。阴阳壁理,变化分形。真精真气,
《汉书·艺文志》载:阴阳二十一家,三百六十九篇。《公檮生终始》十四篇。《公孙发》二十二篇。《邹子》四十九篇。《邹子终始》五十六篇。《乘丘子》五篇。六国时。《杜文公》五篇。《黄帝泰素》二十篇……等等,但现存少量残文外,均已亡佚。
阴阳家的思想,主要源于孔子创立的儒家和儒家所推崇的“六经”。在自然观上,利用《周易》经传的阴阳观念,提出了宇宙演化论;又从《尚书·禹贡》的“九州划分”进而提出“大九州”说,认为中国为赤县神州,内有小九州,外则为“大九州”之一(胡适曾在
苏秦自赵献书燕王章 自赵献书燕王曰:始臣甚恶事,恐赵足……臣之所恶也,国外冒赵而欲说丹与得,事非……臣也。今奉阳〔君〕……封秦也,任秦也,比燕于赵。令秦与〔兑〕……宋不可信,若我其余徐制事,
阴阳家的创始人是邹衍。邹衍是道家代表人物、五行学说创始人,生卒年不详,据推断大约生于公元前324年, 死于公元前250年,活了70余岁。相传墓地在今山东章丘相公庄镇郝庄村。提倡的主要学说是“五行说”、“五德终始说”和“大九州说”。著有《邹子》一书,《永乐大典》等将
《仙经》云:从半夜子时服九九八十一,鹦呜时八八六十四,日出时六六三十六,食时五五二十五,禺中四四一十六。夫前法是世人及旧经相传,妄为习服,虚役岁月,徒履艰辛,功效无成,久而反损。盖由不服元气,
主言第三十九 孔子闲居,曾子侍。孔子曰:参,今之君子,惟士与大夫之言之间也,其至于君子之言者甚希矣。于乎!吾主言其不出而死乎!哀哉! 曾子起曰:敢问:何谓‘主言’?孔子不应。曾子
【原文】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
《商君书》也称《商子》,现存24篇。关于《商君书》的作者,学术界颇有争论。第一种意见认为《商君书》基本是伪书,持这种看法的有郭沫若、黄云眉、顾实、刘汝霖等。
学术 先生谓董遵曰:人得天地之气以成形,得天地之理以为性,须是与天地之体同其广大,天地之用同其周流,方做得一个人。若天地间有一物不知、一物处置不得,便与天地不相似矣。 学者须是大其心,葢心
童蒙训卷上 学问当以《孝经》《论语》《中庸》《大学》《孟子》为本,熟味详究,然后通求之《诗》《书》《易》《春秋》,必有得也。既自做得主张,则诸子百家长处皆为吾用矣。 孔子以前,异端未作,虽
穷秀才谴责下人,至鞭扑而极矣。暂行知警,常用则翫,教儿子亦然。 贫人不肯祭祀,不通庆吊,斯贫而不可返者矣。祭祀絶,是与祖宗不相往来;庆吊絶,是与亲友不相往来。名曰独夫,天人不佑。 凡无子而
迹府 公孙龙,六国时辩士也。疾名实之散乱,因资材之所长,为守白之论。 假物取譬,以守白辩,谓白马为非马也。白马为非马者,言白所以名色,言 马所以名形也;色非形,形非色也。夫言色则形不当与,
吴从善序 古之君子,学足以开物成务,道足以经纶大经,必思任天下之重而不私以善其身。故其得君措于用也,秩之为礼,宣之为乐,布之为纪纲法度,施之为政刑,文明之治洽乎四海,流泽被于无穷。此奚特假言
原序 忍乃胸中博闳之器局,为仁者事也,惟宽恕二字能行之。颜子云犯而不校,《书》云有容德乃大,皆忍之谓也。韩信忍于胯下,卒受登坛之拜;张良忍于取履,终有封侯之荣。忍之为义,大矣。惟其能忍则有涵
序 《神农书》一卷,相传炎帝神农氏撰。案《汉书.艺文志.农家.神农》二十篇;《兵阴阳家.神农兵法》一篇;《五行家.神农大幽五行》二十六卷;《杂占家.神农敎田相土耕种》十四卷;《经方家.神农黄
[问]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天生异类,本为养人。禁之宰杀,逆天甚矣。[答]既知天地为万物之父母,奈何不知万物为天地之赤子。赤子之中,强凌弱,贵欺贱,父母亦大不乐矣。倘因食其肉,遂谓天所以养我,则虎、豹、蚊、虻,亦食人类血肉,将天之生人
不管《三字经》作者出于什么目的,他毕竟在有限篇幅当中赞扬了两位非常有才学的女子,一位就是大家很熟悉的蔡文姬,而另一位是我们比较陌生的谢道韫。谢道韫是东晋时期著名才女,我们知道有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谢之家和寻常百姓之家是对着
大家都知道,人最好是从岁数很小时,就开始循序渐进地学习,就开始勤奋地学习,就开始接受良师的指导。但人世间的很多事是难以预料的。很多人或说更多的人,因种种原因错过了最佳的读书和受教育年龄。那年岁大的人还应不应学习?年岁大的人学习了还能不能够取
学习离不开刻苦的精神,《三字经》对这点当然不会放过,它也非常强调,所以《三字经》用两个我们非常熟悉的故事,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稍微有点那么极端的故事,来张扬这种勤奋刻苦的精神。头悬梁,锥刺股。彼不教,自勤苦。我们后来把这两个故事并成一个成语叫悬梁刺
三字经一直是通过讲故事,把一些深刻的道理,活生生地展现在人们面前,既然是讲学习,谁最合适呢?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谁是一个学习的楷模呢?毫无疑问是孔子。所以接下来三字经讲:昔仲尼,师项橐(驼)。古圣贤,尚勤学。字面意思非常清楚,想当年孔老夫子拜项橐为师
接下来,《三字经》又用12个字讲述了明朝的败亡。迁北京,永乐嗣。迨崇祯,煤山逝。也就是说永乐帝把都城从南京迁到了北京,到了崇祯就在煤山去世,这位皇帝在人世间活了只不过33岁,他是1611年出生,1644年在煤山上吊自杀,不少人认为,崇祯实在并不是一个坏皇
我们在上一讲,讲到了明太祖,久亲师的故事,也就是说明太祖朱元璋长时间的亲自率领军队进行征战,最后成功取得了政权,建立了明朝,那么朱元璋当上皇帝以后,他是用哪些手段、方法、理念,换句话说,他是怎样来统治整个中国的呢?明太祖朱元璋的统治是高度集
根据我所采用的这个版本,元朝以后的明朝是《三字经》讲述的最后一个朝代。一般认为讲述到后来的清朝乃至民国都是后来比较近的人离今天比较近的人增补的所以我们讲《三字经》,在历史部分就讲到明朝。明太祖,久亲师。传建文,方四祀。这样四句12个字是讲述了明太
在中国历史上接着宋朝统一了整个中国的是一个少数民族政权,那就是元朝,三字经讲元朝时是这么讲的:至元兴,金绪歇。有宋世,一同灭。并中国,兼戎翟。什么意思呢?到了元朝兴起时金朝也灭亡了,因为金朝是被元朝和南宋联合灭亡的。有宋氏 一同灭,连宋朝捎带着也灭亡了
赵匡胤即位不到半年就有两个节度使起兵反抗宋朝,宋太祖赵匡胤皇帝的位子还没坐暖呢就御驾亲征,费了不小的劲才把这两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镇压下去,这件事使赵匡胤心里怎么都不踏实,所以有一天他就单独召见赵普这位自己主要的谋士,跟他商量。
赞助、流通、见闻、随喜者、及皆悉回向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依佛菩萨威德力、弘法功德力,普愿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乐,无绪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生涅槃正路。家门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历劫怨亲,俱蒙佛慈,获本妙心。兵戈永息,礼让兴行,人民安乐,天下太平。四恩总报,三有齐资,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生生世世永离恶道,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得遇佛菩萨、正法、清净善知识,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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