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沙弥律仪》的态度

智随法师 | [投稿]

七、善对持犯

　　第七点，善对持犯。就是善于对待持戒和犯戒，这一点很重要。关于持戒和犯戒，心态上最不好调整。

　　面对戒律有两种情况：一是持戒，一是犯戒。做到了就算持戒，做不到就算犯戒。持戒又有两种：一个叫“止持”，一个叫“作持”。止持就是禁止、不准做的，旨在防过；作持就是提倡、应该做的，意在行善。比如杀生，就是禁止做的；提倡做的就是放生、护生。

　　（一）对待自己

　　“善对持犯”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对自己，二是对他人。

　　1、不自高人

　　我们自己应该如何对待持戒、犯戒呢？当然前面讲过要“随分受持”，能持戒的人“不自高人”，即使你能持戒，也不要高显自己，高人一等，认为自己比别人好，那就增长我慢心了，这就需要懂教理了。

　　持戒持得好的人很容易增长嗔恨心，因为觉得自己比别人好，比别人高。看到别人不如法、不如意，嗔恨心一下就起来了。所以，持戒的人，要“不自高人”，不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要谦卑，要柔和。戒德是涵养自己德行的，而不是高大自我的；也不要显示自己的戒德，你能持就好好受持。

　　有些人持戒就比较彰显自己。佛门有些现象，实际上就是在彰显自己。比如有些寺院，日中一食，托钵化缘，大家集体背着个包，在大街上三步一拜，也不要钱，啥都不要，大肆宣传。这实际上就是在显示自己在持戒，标榜自己在持戒，证明自己是严格持戒的。从某种角度讲，这已经违背戒律精神了。持戒就默默无闻地持戒，这样把大家组织起来，在大街上公然地展示，这是干什么呢？这已经是变相在炒作了，实际上是在标榜自我，跟持戒的精神是相违背的。

　　这是从持戒的角度讲。

　　2、随犯随忏

　　那如果有犯戒呢？我们自己有犯戒怎么办？犯戒了就惭愧、忏悔。印光大师讲“常惭愧”，他为什么称自己“常惭愧僧”呢？说明印光大师把心态放得很低，把自己放得很低，知道持戒、修行非常难，有很多地方也做不到。祖师都这样，何况我们？我们在佛门面前没有不惭愧的道理。

　　越了解戒律，就越会有惭愧心，有惭愧心，就有忏悔心。做不到可以惭愧，可以忏悔，忏悔得清净，这是对犯戒的一个处理方式。

　　忏悔有两种方式，一是自己在佛前忏悔，比如犯了小戒、不重要的戒律，或者犯了什么过失，自己到佛前去忏悔一下。还有一种就是在大众面前忏悔，在大丛林都有这种习惯。我们这边因为僧团才刚刚建设，寺院管理各方面也都没有完全规范，这方面就比较少。在大丛林，自己犯了戒，很多人都是主动地在大众面前忏悔，“今天对不起，扰乱大众了！”为什么要在大众面前忏悔呢？犯的过失影响了大众。如果只是影响一个人，向对方忏悔就可以了。比如双方发生争执，彼此说了什么话让对方起烦恼了，大家彼此忏悔一下，就解决问题了。如果是影响了大众，犯了严重过失，大家也都知道了，这就要在大众面前忏悔，忏悔之后，大家不再计较，心平气和，这样自己和大众的烦恼一下也就化解掉了。

　　忏悔是让自己心平，也让他人心平的方式。

　　犯了过失，大家心里会计较，会有想法，通过忏悔的方式，彼此都消化掉了。

　　学佛的人都不会斤斤计较，犯了过失能够忏悔就行。两个人之间有了过失，要学会忏悔。有些人讲，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是念佛人，我是念佛人，大家就这样随顺和合，或者说彼此包容，彼此不计较。但是我们看念佛人计较的太多了，做不到不计较。因为你有毛病，我看不顺眼，你让我不计较，怎么不计较呢？我是凡夫众生。

　　那怎么才能化解凡夫之间的一些冲突、是非呢？忏悔就是最好的方式。忏悔也是放下自我面子的一个方法。不愿意忏悔说明我执比较重，放不下自我。

　　你忏悔别人也容易接受，你都认错了，谁也不会揪住认错的人不放。你一认错，对方就心宽了，也不会计较了。如果你对别人说：“我犯了戒，包容我吧”，对方很难包容，因为他心中有一股气消不了。只有通过忏悔这种方式，双方都可以心平气和，这是化解破戒的一个最好的方法，所以佛门经常讲忏悔。

　　除了忏悔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念佛，这就回到净土了。这个当然是我们的本位，持不了戒，犯了戒了，知道自己没能力持戒，只有念佛往生。这个时候的安心，不是安心于持戒、犯戒，是安心于念佛。所以善导大师讲：“念念称名常忏悔！”

　　当然我们不能把念佛作为一个借口——反正我是念佛的，我就不持戒了，这个就是颠倒知见了。恰恰相反，是因为持不了戒，没有能力去持戒，只有念佛往生这条道路可以走。这是以惭愧心来对待戒律，而不是以放逸心来对待。这和有些人说“恶人都能往生，我就可以放心造恶了”的观点是一样的道理。如果净土法门理解不好，就容易出偏差，原因就在这里。

　　法然上人讲：“信‘罪虽十恶五逆亦得往生’，而不犯小罪。”五逆十恶是重罪，也可以念佛往生，但是作为一个念佛人连小过都要尽量少犯。不能因为五逆十恶都往生，就无所约束。我们念佛人也知道戒律要持得很好很难，做不到的地方，就可以念佛忏悔安心了。

　　以念佛来解决安心的问题——“一切恐惧，为作大安！”破了戒是有恐惧心的，知道有三恶道的因果，可以安心来念佛，这是对待持戒犯戒最好的态度。学净土法门，明显占优势的地方就在这里——破了戒，还可以安心念佛，不会担忧轮回生死。

　　这是对自己的几种态度。

　　（二）对他人的态度

　　1、观功不观过，观德莫观失

　　其次是对他人的态度。对他人就涉及到很多问题了。我们学习、了解戒律之后，出家人对他人，首要的、最基本的态度就是观功不观过、观得不观失。观人家的功劳，不观人家的过失；观德，观人家的长处，不观人家的短处（违背佛法的地方）。功过得失，这是佛门经常讲的。我们学佛法的人，要去看别人的功德、长处、优势，不然的话你心里面会斤斤计较，会老是看别人的是非、烦恼。看别人的短处你自己也烦恼，这就是出家人涵养德行的地方。

　　当然，从管理寺院的角度来说，就不一样了。寺院管理主要涉及到两种人：一是清众（普通僧人），不管事。不管事就不要去计较别人的过失，别人有过失有人去管，有戒律、有佛法去管，对方自己也会反省、忏悔。二是管理者（执事），有可能会观别人的过失，因为要管人、事，要涉及到对错是非，执事不观过失的话，就没法管事了。

　　管理者面对过失，要理智、客观、公正，要如理如法地慢慢去调伏别人，让别人有反省改过的机会。这一点对管理者就提出更高的要求了，要对别人有慈悲心、包容心，这就比较难一点。所以在佛门做管理比世间要难，管理者的素质比普通人要求要高。

　　这是对他人持犯的一个最基本的态度。

　　2、平等心对待

　　第二种态度是从经典理论里面来的，就是平等心，平等对待持戒、犯戒，这一点比较难。很多人都觉得持戒好，犯戒就不好，没法平等。很多人只尊重持戒的人，对犯戒的人都是不屑一顾，甚至轻毁、不尊重，什么心态都有。

　　以一种什么方式来对待持戒、犯戒呢？

　　《圆觉经》有讲：

　　不敬持戒，不憎毁禁；

　　不重久习，不轻初学。

　　不恭敬持戒，也不憎恨毁戒。对持戒的人不用特别地去恭敬：你持戒好啊！不憎，憎恨那些毁戒的人，看见犯戒的人就心里起烦恼。也就是说，不能对持戒和犯戒形成两种态度：对持戒的人就视为高高在上的人，特别恭敬；对破戒的人，就憎恨、厌恶。这样的话会产生一种是非对立观，觉得持戒的好，就赞叹，不持戒的人就仇恨。儒家思想就有这种倾向——以直报怨！世间人讲以德报怨，但是还有一种观念叫以直报怨。善恶分明、是非观念强的人，对贪官污吏等犯罪的人就非常不满，实际上那是一种仇恨心理，所谓嫉恶如仇。

　　我们如果对破戒的人抱着一种不满、鄙视、憎恶，其实也是一种仇恨心理，是瞋恨心在作怪。这样的话反而对自己是一个伤害——别人犯了戒，你也犯了戒，你跟着别人一起犯。

　　那我们调整心态的方式就是对持戒、破戒平等对待。对于持戒的人，我们尊重；对于破戒的人，也不轻视。如经所说：“于善不善等以慈。”

　　甚至别人是不是破戒，我们都不一定拿捏得准，他也许看似破戒，但是内心可能有更高的境界。

　　大家知道历史上有一个典故，是关于道宣律师和窥基大师的。道宣律师是律宗开宗祖师，持戒当然非常严格，也曾在玄奘大师的译场参与翻译，应该说与玄奘大师是同一辈人。窥基大师是玄奘大师的徒弟，应该是晚辈，年龄也小一些，身份也低一些。

　　这两个人都很有名。据说有一天，道宣律师和窥基大师在终南山，住一起。道宣律师是日中一食的，因为他持戒很严格，只在中午吃一餐，而且是受天人供——天人供养道宣律师，他不是吃人间饭。结果那一天中午天人没有来供养，没饭吃。晚上，道宣律师夜不倒单——打座。窥基大师一晚上都在睡觉，睡姿还不雅观，吉祥卧什么的都没有，还打呼噜。

　　第二天道宣律师开始训他了，说：“你这个出家人，身为沙门，不精进用功，晚上睡觉也没有威仪。”窥基大师就说：“我虽然没有威仪，是懒散，懈怠，那么大和尚你持戒很严格，半夜三更却杀生，被身上的虱子咬了一下，你就想把它捏死，后来一想自己是持戒的人，又把它扔到地下了，也不慈悲小心一点，结果虱子的腿都摔断了，叫了一个晚上，吵得我一晚上睡不好觉。”道宣律师一听吓了一大跳。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觉，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结果窥基大师居然在睡梦当中都知道这件事情。说明窥基大师表面在睡觉，实际上没睡，人家是在睡梦中入定。

　　第二天，窥基大师走了之后，中午天人又来供养道宣律师了。道宣律师就问天人：“昨天怎么没来供养？”天人说：“昨天来了之后只见山中一片光明，找不到你在哪里。”道宣律师一听，这一下又惊呆了。原来昨天来的人（窥基大师）境界很高。

　　当然这个故事的真假不知道，我们不了解不评说。但这件事说明了持戒和破戒的一个关系，到底谁持戒谁不持戒都不好说。

　　所以我们对持戒、破戒的一个最好的态度就是：不敬持戒，不憎毁禁，不重久习，不轻初学。久习的也不过于看重，初学的也不能轻视别人。比如沙弥虽小，但是也不能轻视他，说不定沙弥当中也有菩萨示现的人。像罗睺罗，就是修秘密行。

　　罗睺罗是佛的儿子，七岁出家，是僧团当中最小的一个沙弥。刚开始当然也很调皮，后来被训了一顿，被佛教化了一下，也就规矩了，而且比别人做得更隐密，从不显露自己。

　　对他人最好的一种方式，就是以平等心观一切人。无论持戒、破戒都平等观之，这样心态也平正了，也不会有是非之心、善恶之念、持戒破戒之分。分别心是导致我们凡夫是非、烦恼的根本。对持戒、破戒也不要去过多地起分别心。

　　为什么讲这样的道理呢？《圆觉经》说：“何以故？一切觉故！”所有众生都是觉悟的，本性都是佛性，都有觉性。虽然破戒，但还是觉悟的——有觉性在。

　　这是从理论上，以平等的态度来对待持戒、破戒。这个可以借用禅宗慧能大师的一句话来思考，“不思善，不思恶。”禅宗祖师讲心性的时候，就说“不思善，不思恶，哪个是你本来面目？”我们的本来面目是超越善恶的，落入善恶对待就落入轮回去了。

　　那么面对持戒、犯戒呢？就是“不思犯，不思持”。犯戒也好，持戒也好，不去过度地执著、计较。超越持犯，这是一个最好的态度。

　　3、众生平等

　　佛讲一切众生都有佛性，一切众生都能成佛，破戒的人也能成佛啊！虽然现在破戒了，说不定哪一天持戒比我们持得还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任何人都有回头的时候，我们不用去计较他现在的状况，他也可能很快就回过头来了。

　　众生都有佛性，众生都能成佛，这是众生根本的共性，犯戒只是一时的迷失。众生有佛性，众生的根机有利钝，暂时可能有破戒，但是如果悟性高，善根深厚，也可能很快就觉悟过来了，比我们普通人还厉害。在古代这样的事例很多。

　　很多人平常慢慢地熏修，其实进步很慢。但有些人，大恶、大是大非之人，平常看起来作恶多端，但是一旦悔改的时候，很快就能够发大心，改变得比别人还彻底，还快，自古以来都有这种人。大恶之人也可以成为大善之人，破戒的人也可能成为持戒的人。这是从教理上、人性上观，众生皆平等，所以要平等对待众生。

　　4、从净土的角度来看问题

　　持戒实际上有两种境界：如果持得清净，持到可以断烦恼，可以超越轮回，这就是出世法。如果持得不清净，表面做到了，内心还是不清净，断不了烦恼，那就成为世间善法，就是人天善法。善导大师《观经疏》称之为“戒福”。

　　五戒十善属于人天善法，包括沙弥戒、比丘戒。为什么？未解脱故。本质上其实不能用人天善法来定位戒律，只是因为我们不能真实解脱，当我们外现贤善、内怀虚假的时候戒法就成为人天善法了，这是从个人的境界来论的。如果是罗汉、菩萨这些圣人来持戒，戒法就不是人天善法了。

　　学净土的人可能容易有一个误区，只要一提到持戒，就认为是人天善法，这个认识是有点偏的。是因为你没解脱才是人天善法，一旦解脱了（像菩萨或罗汉持戒），就不是人天善法，就是圣人之法，所谓持戒波罗蜜。

　　以净土来观持戒、破戒，怎么观呢？万一破戒了怎么办？虽然破戒了，还可以念佛往生，还有解脱的希望，所以不能鄙视他，轻视他。他念佛功德跟你也不相差。持戒可能不如你，但是念佛功德、念佛往生是一样的。站在这个角度就可以平等对待了，就不论持戒破戒，这就是净土法门的优势。不论持戒犯戒，不论功过得失，大家都是安住于念佛，求生西方。这样持戒就不是“杂行”。

　　很多人“杂”，是因为把戒律加到往生里面来，就成为杂。能够平等地对待，能够用净土的观念来消化其他的东西，又不跟净土的理论相冲突的情况下，就不杂了。你还是坚持念佛往生的道理，也不认为持戒念佛就可以品位高，破戒念佛就品位低，没有这些高低之分，仍然依循善导大师的“五乘齐入”观点。

　　持戒破戒，共同平等念佛往生。那这时候持戒、破戒都不重要了，念佛最重要。但是依然还会尊重持戒，也知道怎样是破戒。是非很清晰，理路很清楚，这样我们的眼光才清晰明了，对错、是非、好坏，都可以包容进来，又各居其位。如经典所说：“善能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

　　《观经》下品中生，就是这样的事例，破戒的人，最后可以念佛往生。还有莲池大师《往生集》里面，前面收集持戒乃至修行好的念佛往生事例，后面则收集破戒修行不好的念佛往生事例。这是给我们一个警示，对持戒、破戒要平等看待。

　　净土法门“三根普被，一向专念”，持戒的人可以念佛往生，破戒的人也可以念佛往生，这样心就可以摆平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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