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对“烦恼即菩提”的阐释
王雷泉
一、问题的提出
各位法师、各位同学:刚才教务长带领我们为刚圆寂不久的圣严法师默哀,圣严法师的一生,是中国佛教从苦难走向复兴的缩影。他的道德学问和理念事功,是我们做人行事的楷模。谨以最受教的二句话,表达我对一代宗师的深切怀念。
第一句话:“佛法这么好,知道的人这么少。”圣严法师年轻时曾在上海静安寺的佛学院读书。1949年入伍去台,当兵十年后重新出家。他在做小和尚读佛学院的时候,感慨佛法虽好,知道者却这么少,而误解者却这么多!应该怎么办呢?那就应该多多弘扬正信的佛法,使更多的人能了解佛法,减少对佛法的偏见。圣严法师的一生,都在全力实践这一句话。重新出家之后,他在佛教报刊上笔耕不辍,结集成《正信的佛教》等通俗弘法书籍,对人们理解佛教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我几年前曾建议佛教应该学习基督教的礼拜、团契等活动手段,每周日举行仪式化、制度化的佛教共修礼拜,至于法师讲经说法的范本,可以参考圣严法师的《正信的佛教》与《学佛群疑》等。后来他办中华佛学研究所、办法鼓大学,进一步推动佛教的学术研究和高等教育。特别为人称道、引起我们感恩的是,他支持中华电子佛典协会的创立,把法鼓山所能掌握的所有佛教的研究和教学资源电子化,把《华冈佛学学报》和《中华佛学学报》为代表的一系列学术刊物推向网络。我曾高度评价这一善举:把两岸佛教资料上的差距至少缩短了五到十年。
第二句话:“我们早就统一了,统一在中国佛教!”2000年1月,我在台湾参加印顺思想学术研讨会。当时台海局势相当紧张,在贵宾室里,圣严法师说了这么一句掷地有声、语惊四座的名言。我觉得只有大智慧者才能对世法、出世法如此地圆融无碍。大家知道,以前西方人对于中国佛学,特别是禅宗的了解主要是通过一位日本学者——铃木大拙。所以西方人一谈到禅,使用的词汇都是日本化的(Zen)。然而,上个世纪60年代以宣化上人和80年代以圣严法师为代表的中国高僧大德,把佛学传到了欧美。圣严法师在日本获得博士学位,但他始终定位于禅师的身份。圣严法师承担的使命、他的贡献,就是让中国佛教特别是中国禅学走向世界。从绚烂归于平淡,提炼佛教最本色的精华,沟通东西方思想,圆融世出世间法。他是中国佛教徒、佛教学者的人格楷模。
这是回应刚才教务长对圣严法师的怀念。今天我们要谈“烦恼即菩提”这个命题,首先谈谈为什么选择这个话题。“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七佛通诫偈》所说的这四句话,是佛教根本的教义基础。生命的苦乐和世界的秽净,取决于生命主体道德价值上的善或恶。因此,主体精神的“自净其意”,则成为佛教个人修行和社会变革的实践枢纽。
到了大乘佛教阶段,这一理论的基础和实践范围得到了很大的扩展。大乘经典将善与恶两个极端,整合在法界的终极层面,由此提出“即烦恼而成菩提”、“贪欲即佛道”、“生死即涅槃”等命题。在《维摩经·方便品》中,维摩居士对国王大臣、佛教信徒“现身有疾说出离法”,明确表示世间是苦,身不可恃,然又以方便权智“游诸四衢”、“入治政法”。上至国王大臣、下至贩夫走卒,统统都是维摩居士的度化对象。《维摩经》所展示的积极入世的生活态度,在思想根源上,源于“诸佛解脱当于众生心行中求”。“诸佛解脱”是果,“众生心行中求”是因。在这一因果关系中,以“相即不二”的中道方法,统一凡与圣、世间与涅槃。
从古至今,对上述命题的误读甚多,乃至得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等另类言行。尤以今天讨论佛教的现代性和世俗化,往往陷入东晋僧肇所言“谈真则逆俗,顺俗则违真”的吊诡困境。乃至产生慧远所言“无上道服毁于尘俗,亮到之心屈乎人事”的结局。过于坚持佛教的原则性,很难为大众所接受;若过于随顺众生的根性,则导致了佛教的异化。在物质主义盛行、贪欲被极端放大、众生烦恼盛行的今天,我们应如何看待众生的“心行”?如何理解“烦恼即菩提”的命题及“相即不二”的方法论特征呢?
禅宗是中国佛教最主要的宗派,与《七佛通诫偈》的思想一脉相承,但其理论基础和实践范围都大大地扩展了。把“自净其意”的实践安立在法界众生的根基,表现为上求菩提、下化众生、横净国土的菩萨实践。心安建立在理得的基础上,心物一元是从终极本体上说,而心能转物则从实践的功用上说。我们今天的关注点,就在于从终极本体到道德实践这一转变是如何完成。
二、“人性”与“人事”
台湾学者钱穆指出:惠能讲佛法,主要只是两句话,即是“人性”与“人事”,他教人明白本性,却不教人摒弃一切事。所谓讲“人性”,即是佛之自性化。所以《坛经》一再说“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能见性的是凡夫当下此心、日用之心。所以《坛经》讲“万法尽在自心,何不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所谓讲“人事”,即是佛之世间化,六祖说“若无世人,一切万法本自不有”、“欲求见佛,但识众生,不识众生,则万劫觅佛难逢”(《六祖坛经大义——惠能真修真悟的故事》,《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1册,原刊《中央日报》1969.3)。此话与《维摩经》的思想一脉相承,“诸佛解脱,当于众生心中求”。
明心见性,是《坛经》的核心思想
在〈行由品〉,惠能大师开宗明义指出:
“善知识,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我们结合〈般若品〉,分析〈行由品〉开头这段总纲中的四个关键词:
1、“菩提自性”,也就是钱穆所说的佛性的自性化,指的是从佛乃至众生都本来具有的觉悟的本性。“自性”,是从终极的根源上指出生命的本质和最高价值,在哲学的根基上,使凡夫的心与佛、法界、真如融为一体。
2、“此心”,虽然禅的最高目标是见性成佛,但必须由心去见性。因此,学佛不向外求,只要直下了解自己这个心,显发本来具足的觉性,就能成佛。心从本质上讲,是我们本来清静的真心,以自性为基础而为人的本质。但这本自清静的真心处在世间中,处在我们士农工商的日常生活中,是经常被七情六欲所纠缠的日用之心。这就是说此心是真妄和合的统一体,必须从妄心中求真心的本质。
3、“用”,用什么来使本心顿现呢?即修般若行,用般若智慧“明心”、用般若智慧“见性”,藉妄修真,用般若智慧直达心的本源,强调般若在行不在说的实践作用。
4、“直了成佛”,即达到终极本源的方法——顿悟法门。用直截了当的方法,契合佛心。明了心是生命升堕的枢纽,由主体的心来决定选择人生的凡圣、世界的净秽。则现实生命的实践(途中)与生命最高价值的实现(家舍),当下就在“直了”中得到统一。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
惠能的一个重要思想,那就是“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我将这一思想归结为四点:
1、“欲求见佛,但识众生。”(〈般若品〉)我们经常讲上求菩提、下化众生。大乘佛教的思想、大乘行者的修行范围比以往大大地扩展了。上求菩提是我们生命的高度,下化众生是生命的广度。〈般若品〉提到“心量广大,遍周法界”,这就是生命的广度,是我们行菩萨道的实践范围。
2、“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付嘱品〉)佛与众生只在迷悟之间,转迷成悟,众生才能真正成佛。
3、“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般若品〉)世间与出世间并不是截然两分,要离开这个烦恼世间去别求一个清净的出世间。世间与出世间的区别,只在于我们的见地。邪见导致了污浊不堪的世界,有了真正的见地,当下就出世间。所以,从世间超越到出世间的关键在于树立正见。
4、“淤泥定生红莲。”(〈疑问品〉)修行未必出家,在家一样可以修行。《坛经》与《维摩经》一样,强调就在烦恼的世间成就我们的菩提道业。
无念、无相、无住的般若行
“但用此心”,用的是般若智慧,具体言之,就是“无念、无相、无住的般若行”。
1、“在一切处所、一切时中,修般若行。”(〈般若品〉)
2、“无念法门:“心不染著是为无念。”(〈般若品〉)
3、“心不住法,道即流通。心若住法,名为自缚。”(〈定慧品〉)
4、“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定慧品〉)以无念法门展开了修道三纲领。
香港比丘尼宽荣、宽如合述的《六祖坛经摸象记》,仿照天台宗释名、显体、明宗、辨用、教相五重玄义,说《坛经》是以“自性清净心为体”,以“无念无住为宗,见性成佛为趣”,以“默传心印为用”。所以自性是体,无念的般若行是用。用无念的般若行使我们直了成佛。
圣严法师在《六祖坛经的思想》中,特别强调无念法门就是《坛经》的修行法门。什么是无念?“心不染著,是为无念”。禅宗所说的无念并不是枯木死灰般的“百物不思”,这种“百物不思”的断念乃是“念绝”,为法所束缚,是“边见”。所以在〈机缘品〉里,六祖大师针对卧轮的那个偈子,说自己的法门是:“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恁么长”。这就是无念法门,智慧在于流通,故“心不住法,道即流通”。关键在于心不为任何形象、外境和名相所执著,“心若住法,名为自缚”。所以无念就是精神的完全解放,不满足于任何法,这样才能使我们的生命跟法界、众生会通。
三、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
心安必须定位在理得
“心量广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应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善知识,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不从外入,莫错用意。名为真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般若品〉)
从上引经文可知,心安在于理得。凡夫的日常之心,虽然充满贪嗔痴慢疑,但内在具足觉悟的本性(自性),这是人心中的本质,也指能达到最高价值的能力——成佛的依据、成佛的可能性。所谓“心量广大,遍周法界”,即心中觉悟的自性向法界完全敞开。法界,是意识所缘的一切境界,涵盖世间出世间一切事物的根源和真理,也是佛果成就的世界。二祖慧可曾在达摩洞外跪雪三天,乞求达摩祖师教他“安心”法门。达摩说:“把你的心拿来,我帮你将心安好。”这是教慧可截断原来的思量,让他把心安放在法界之中。所以慧可悟道后说“觅心了不可得”,说明我们的心量并不局限于任何一个局部,它就安放在法界之中。
在法界中,万事万物各有特殊性质而又处于统一的整体之中。所谓“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在一切差别现象中显出统一的法性,每个个体所见的万事万物都可以归结为终极的空性;而法性则体现在差别的现象中,又从终极的空性展开一切现象。这样一个圆融无碍的法界可以容纳任何事物,正如一匙盐放入一杯水中,咸无法饮,但若置于大海之中,则盐还是那些盐,但水变淡。心同此理,置于法界的大海之中,平时的那些鸡毛蒜皮、鸡零狗碎乃至鸡鸣狗盗之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到了如此境界,才能“去来自由,心体无滞”。般若的智慧,就是让我们定位在法界,同时法界之中事物又各有分齐,各有其质的规定性,又是个个的不相混乱。这样,我们所经历的任何现象,所从事的任何事业,都不会妨碍法界之理,从而得到心灵的大自在。
“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不从外入”,一切般若智慧都从本源性的自性中产生,这个自性是人人具足,而非从外灌输进来。所谓“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即超越凡夫意识中人为分别的两极对立,使人人本具的自性充分展开,与佛所观的法界等量齐观。在般若智慧妙用下,达到“一真一切真”的“真性自用”。《维摩经》也说:“无以大海,内于牛迹”,大海岂能为小小的牛脚印所能容纳?心量也是如此,当放入法界大海之中,才没有任何的障碍。
当用大智慧,打破烦恼尘劳
“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善知识,摩诃般若波罗蜜,最尊最上最第一,无住无往亦无来,三世诸佛从中出。当用大智慧,打破五蕴烦恼尘劳。如此修行,定成佛道。变三毒为戒定慧。”(〈般若品〉)
六祖在此明确提出“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的主张,但我们要注意到“即”不是泯灭是非的等于,不能将之理解为凡夫就是佛、佛就是凡夫。迷悟的差别在于是否著境。此段经文前一半是从“体”上讲,凡夫与佛都本具佛性,但这不等于成佛的现实性。要成佛就要“转”,通过修行实践打破五蕴烦恼,“变三毒为戒定慧”。
既然我们处在世间的凡夫位上,同时又内在地具有佛的清净本质。那么,我们当下的此心就是烦恼与菩提、迷与悟、邪与正、妄与真、染与净的辩证统一体。从凡圣同具的自性中,产生“摩诃般若波罗蜜”,三世诸佛即从这般若而出。而凡夫之所以为凡夫,在于迷失自性,执著于虚妄之境。
宋代柴陵郁禅师悟道之后作偈云: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封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凡夫与佛,都有一颗明珠(佛性),但凡夫的佛性被烦恼的尘埃所遮蔽。因此,从凡夫升进到佛的高度,关键在于主体心念的迷悟之转。“转”,即运用般若智慧,反观此心,在此真妄相即不二的动态统一体中,藉妄修真。“尘”是妄,“光”是真,两者相即不二,此“即”是从体上说。“尽”是消除烦恼尘劳,“生”是显发本具的佛性,这就是变(转)的修行实践,这是从用上说。我们要从体与用的关系,去理解即烦恼而成菩提、即生死而成涅槃、即世间而出世间。
四、二道相因,生中道义
禅宗把出世间的终极解脱落实在世间的凡人俗事上,即烦恼而成菩提之“即”,是从体上而言,而“打破五蕴烦恼尘劳”,是从用上而言,即需要变(转)。如何处理这“即”(体)与“转”(用)的关系,需要中道的方法。我们引述《坛经》中比较长的两段对话,从中可见禅宗是如何以中道智慧,全面地把握体用关系。
无二之性,即是实性
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
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
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
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护法品〉)
以上这一大段对话,是六祖谢绝武则天礼请进京而对内侍薛简开示佛法的主要部分。神秀在为武则天说法时推荐了自己的师弟惠能,薛简对佛法的理解,显然是受神秀渐法的影响,比如学佛必须坐禅习定,修道之人要以智慧照破无明。
惠能是从“体”的终极层面上,论述智慧与烦恼相即不二的关系,其中论述明与暗的关系非常精到。此处明代表智慧,暗代表烦恼,明与暗是相对待的概念,而法界则绝对无待。当我们的心量上升、拓展到终极的法界时,已经超越了相待意义上的名相。也正是在这种终极层面上,烦恼与智慧无二无别,烦恼与智慧的分别被超越了。这里的“实性”,就是此前惠能所说的“菩提自性”,即众生与佛无二无别的佛性。
动用三十六对,出没即离两边
师一日唤门人法海、志诚、法达、神会、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余人,吾灭度后,各为一方师。吾今教汝说法,不失本宗。先须举三科法门,动用三十六对。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忽有人问汝法,出语尽双,皆取对法,来去相因。究竟二法尽除,更无去处。” (〈付嘱品〉)
从终极的“体”上来说,无二无别,泯除一切名言对待,但在入世度众的“用”上,则运用中道的方法,随缘应用一切名言概念。佛教描述世间的基本概念由三科构成,即五蕴、十二入、十八界。六祖在临终前,告诉他的弟子们应如何说法,随缘度化各方。此三十六对的内容,如天与地、有与无、长与短等,都是相对性的概念。因为名相概念本身的局限,故谈这些名相时,不应偏执这些名相的任何一边。
所谓“出没即离两边”,即在说法问答时,根据对象和环境,以圆融灵动的中道智慧,采取最适当的切入点,最忌执著于语言的陷阱而成理障。所以对待空与有、善与恶等相对性的概念,既不是执取任何一边,也不是折其两端而取其中值。要既能跳进去,又能跳出来;出出入入运用自如,如此才能对病施药。中道是高高在上的,不是执其两端取其折中,它是超越了两边、两个极端的分别,同时又内在地包含了两边。如果用图像比喻的话,犹如三角形,构成圆融法界内在的纲架。
既然不能执著于名相的任何一边,那么应该如何说法呢?六祖说:
“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圣,将凡对;问凡,将圣对。”
即明白告诉我们,只要对方一落名相,执其一端,即须对症下药,正言反说,以解其“边见”之病。所以佛经中常用盲人摸象来比喻人们认识中的偏执与局限,执其名相而陷入僵死的状态。六祖付嘱的方法,后世禅门发展到“机锋”、“公案”乃至“棒喝”的方法,即为防止人们走入边见的活泼泼作略。
说一切法莫离自性
此“动用三十六对法”的说法方式,与《金刚经》一脉相承,如:
“佛说般若波罗密,则非般若波罗密,是名般若波罗密。”
“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
都是教导我们尽量跳出语言的局限性,以“既非”的三句义说法方式,尽可能完整地把握世界。
现在我们回到《坛经》一开始所揭示的“自性成佛”宗旨。一切法门,皆从自性由体起用。因此禅宗所谓不立文字、离言绝道,乃是扣紧自性上说。而同时又要借助文字,说无法可说之法。故六祖告诉门人如何运用语言文字的中道方法,灵活动用三十六对法,离两边的执著。这种“出没即离两边”的方法,无非是为了“说一切法莫离自性”。
五代时候的法眼文益禅师,以咏牡丹诗讥讽南唐皇帝醉生梦死的生活:
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
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
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
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诸行无常,花无百日红,不要执著于世俗的享乐,要在牡丹花盛开时就看到花谢凋零的结局,从而生起求道之心,不要等到零落之时才悟到空性。当我们悟到缘起性空的真理,把心念寄于法界之中时,心心念念不再离开法界,则一色一香皆符合中道。到这个境界,面对尘世间灿烂盛开的牡丹花,我们也大可以说:“极尽声色美,无住性本空。”
五、转:佛教解脱论的实践特质
大乘佛教为救济一切众生,以不共小乘的般若智慧观照世、出世间一切法,从而无穷尽地开展菩萨的悲愿。正如《金刚经》所说,菩萨发心定位在一切胎生、湿生、卵生、化生、有色、无色、有想、无想等无量众生,要使他们统统灭度到“无余涅槃”的终极果位。在这个无穷尽的菩萨道实践过程中,心不存任何分别计较,实无一众生得灭度之。这是从佛的果地,将一切有情非情收摄于法界。故大乘经典出现了迥异于小乘的“烦恼即菩提”、“世间即涅槃”、“生死即法身”等命题。
法界、法性、实相、真如,都是佛教哲学从人格或非人格角度指涉终极存在的根本概念。如法界具有人格化的意义,是众生成佛的原因和依据,所以也被理解为佛与菩萨所处的世界,同时又涵盖了一切众生。而法性、实相、真如是非人格性的最普遍最终极的概念。在终极的层面上,消除了一切相待意义上的名相区别。
《坛经·无相颂》有言:
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
法即无顿渐,迷悟有迟疾。只此见性门,愚人不可悉。
说即虽万般,合理还归一。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般若品〉)
这里提到的“心通”是宗门,“说通”是教下。关于宗与教的关系,在古汉语中并没有“宗教”一词,“宗”这个字,指的是根源性、神圣性的本原,“教”则是用明白的语言将“宗”传播出去。所以“说通”也称“教通”,藉助语言文字和经典,把释迦牟尼佛所悟到的法在人间传播。禅宗把藉助经典的派别统统称为“教下”,而认为自己是“宗门”,超越了语言文字,直接契合释迦牟尼佛的悟境,故称“教外别传,不立文字”。
但无论是宗门还是教下,两者皆“如日处虚空”,都如慧日般照亮众生的迷暗,帮助众生开发智慧,消除迷茫。当我们在终极层面上确立“烦恼即菩提”,一切众生皆本具自性的思想,我们不必自卑绝望,就在污秽的现实世界看到未来成佛的理想,在痛苦的生命流转中看到未来解脱的希望。但我们毕竟处在凡夫的现状,故“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我们凡夫现在还是一条小河,虽然在理上已经认同法界大海,但在事上总要汇入大江,奔流东去而入海。这就需要“转”的实践过程,即惠能大师说的“变三毒为戒定慧”。
天台圆教之“即”,以一心三观、圆融三谛的认识方法,站在实相的立场上消除“隔别”的认识盲区。理上的“即”,与日常生活中实践解脱道的“转”,构成理事圆融的相即不二关系。由此展开解脱论上的“六即”历程。即从一切众生皆具佛性的“理即”起点出发,经过“名字即”、“观行即”、“相似即”、“分证即”,修行日趋圆满成熟,最终进入“究竟即”境界。
六祖大师有两个无相偈,其中第二个无相偈,就是告诉佛教徒如何在家修行:
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
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
若能钻木取火,淤泥定生红莲。
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
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
日用常行饶益,成道非由施钱。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疑问品〉)
这里说的在家修行法门,都是建立在世俗社会的法律和伦理基础上,先把人做好,然后修佛道。亦如太虚大师所说:“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
禅宗的顿教法门,把生命最高价值的实现(家舍),落实在现实生命的实践(途中)中。我们在理上和体上,领悟到“烦恼即菩提”;我们在事上和用上,则展开“转烦恼而成菩提”。由此,援引大乘菩萨的四弘誓愿,为本次演讲作一个小结:
以佛教的批判精神(出离心),正视人心之恶及社会之恶,烦恼无尽誓愿断。
以佛教的慈悲精神(菩提心),把一己解脱与全社会及法界众生联系在一起,众生无边誓愿度。
以内心本具的佛性为终极托付,佛道无上誓愿成。
以佛法的中道智慧处理世出世关系,法门无量誓愿学。
2009年2月8日讲于曹溪佛学院,整理者:王俊淇
(作者附识:原题为《天台与禅宗对“烦恼即菩提”的阐释》,本刊发表的是禅宗部分。)
刊于《佛教观察》总第四期,2009年5月。
峨山慈棹禅师在月船禅慧禅师处得到印可,月船就对他说道:“你是大器,至今终能成就,从今以后,天下人莫能奈你何,你应发心再参善知识,不要忘记行脚云游是禅者的任务。”有一年,峨山听说白隐禅师在江户的地方开讲《碧岩录》,便到江户参访白隐禅师,并呈上自己的见解,谁知白隐禅师却说道:“你从恶知识处得来的见解,许多臭气薰我!”
五十五卷。明·憨山德清撰,侍者福善录,通炯编辑,刘起相重校。又称《憨山老人梦游集》。为憨山德清语录的集大成本。收在《禅宗全书》第五十一册、《万续藏》第一二七册。作者德清,晚年号憨山老人。与云栖盐宏、紫柏真可、蜀益智旭等三人被称为明季四大师。治学范围极广博。除佛教经论之注疏外,另有关于《老子》、《庄子》、《中庸》等书之注解。
当脑筋清楚,体力充沛的时候,最适合打坐,最好养成每天固定的时间打坐,例如早上早些起床,晚上洗完澡睡前各坐一次,每次至少十五至二十分钟,如能坐到半小时至一两小时更佳。
迦叶二十八传至达摩,达摩五传至曹溪六祖六祖后派列五家。六祖传青原思祖,思传南岳石头迁祖,迁传药山俨祖,俨传云岩晟祖,晟传洞山良价禅师,价传曹山本寂禅师,后人尊为曹洞宗。又石头传天皇悟祖,悟传龙潭信祖,信传德山鉴祖,鉴传雪峰存祖,存传云门文偃禅师,曰云门宗。
明州天童景德寺语录 侍者 祖日 编 山门天童大解脱门。豁开衲僧自己。透乾坤无表里。虽然万古清风八面来。前楼后阁玲珑起。 佛殿。黄金妙相。驴腮马嘴。咦。贼是小人智过君子。 方丈。横一丈竖一丈。文殊维摩隔壁抓痒。卓柱杖云。尽大地人不钓自上。 至法座前
禅宗经典有哪些?《大般若经》是佛教经典。全称《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简称《般若经》。为宣说诸法皆空之义的大乘般若类经典的汇编。唐玄奘译。600卷,包括般若系16种经典(即十六会)。其中第二会(《二万五千颂般若》)、第四会(《八千颂般若》)和第九会(《金刚般若》)为般若经的基本思想,大概成书于公元前1世纪左右,其他各会是在以后几个世纪中成书的。一般认为最早出现于南印度,以后传播到西、北印度,在贵霜王朝时广为流行。梵本多数仍存。
临济宗为禅宗南宗五家之一,由希运禅师住持宜丰黄檗寺时暂露端倪。从曹溪的六祖惠能,历南岳、马祖、百丈、黄檗,一直到临济的义玄,于临济禅院举扬一家,后世称为临济宗。义玄是惠能的六世法孙。又临济六世孙为石霜之圆禅师。圆禅师以后分杨岐派、黄龙派。
打坐是一种养生健身法。闭目盘膝而坐,调整气息出入,手放在一定位置上,不想任何事情。打坐又叫“盘坐”、“静坐”。道教中的一种基本修练方式。在佛教中叫“禅坐”或“禅定”,是佛教禅宗必修的。盘坐又分自然盘和双盘、单盘。打坐既可养身延寿,又可开智增慧。在中华武术修炼中,打坐也是一种修炼内功,涵养心性,增强意力的途径。打坐的特点是“静”,“久静则滞,久动则疲”。因此,打坐结束后,要活动筋骨,如:打拳、舞剑、踢毽、自我按摩等等,做到“动静结合”。
释迦牟尼佛→初祖摩诃迦叶→二祖阿难尊者(中经二十八代至)→西天二十九祖东土初祖达摩大师→二祖慧可大师→三祖僧璨大师→四祖道信大师→五祖弘忍大师→六祖慧能大师→南狱怀让禅师→马祖道一禅师→黄辟希运禅师→临济宗第一代临济义玄法师(中经四十二代至)→虚云古岩禅师→净慧本宗禅师→寂仁常毅禅师→四十六代义辉寂月
《指月录》三十二卷。又称《水月斋指月录》。明·瞿汝稷集。万历二十三年(1595)完成,三十年序刊。收在《万续藏》第一四三册。
当你已经通晓道理与修行的理路,也已经知道如何教化众生,亦即理、教都圆备了。此时,就可了解诸法与诸法之间的所有法相,其实是全归于平等的。
只要有正觉的心,本性自然而显露。只要我们有正觉的心,那一切妄念就像一灯能照千年暗一样,只要我们有正觉的心,所有的业障、往昔所造的种种恶业全部熄灭。
以拥有的欲求看待现前心所对应的是心外求解决苦的方法,借由对苦觉知而生的离苦心去透过佛法所对苦的诠释,同时也觉悟苦而真的求出离,却不是暂时或是只单单对外求解决。哪怕是对外求解决也是需要对以往心所依、行为所做思维和转变,更何况要真的离苦求解脱。
禅定,是一个很幽胜深远的法门。有实修经验的人,一定会知道,你修得越深,精神层面的感觉将越深邃,越难以言诠。这种精神层面的感觉,只能透过实修去取证,自然会了解深刻的禅定里面是什么样的世界。
自己要检视自己修禅定的动机是不是为了利养。如果是,那就是地狱的心。什么是地狱心?当此生此世贪得无厌,下辈子就容易掉入地狱。如果为了利养而修禅定,这就叫发地狱心。可千千万万要避免啊!
衣食支分婚嫁毕,从今家事不相仍。夜眠身是投林鸟,朝饭心同乞食僧。清唳数声松下鹤①,寒光一点竹间灯。中宵入定跏趺坐②,女唤妻呼多不应。 白居易的晚年,是个虔诚的佛弟子。在他的诗集里,有《赠僧五首》之一说:“百千万劫菩提种,八十三年功德林。若不秉持僧行苦,将何报答佛恩深。慈悲不瞬诸天眼,清净无尘几地心。每岁八关蒙九授,般勤一戒重千金。”诗名《钵塔院如大师》,并有小序说:“师年八十三,登坛秉律凡六十年。每岁于师处授八关斋戒者九度。”表现了对于出家人的赞美和欣美。这回轮到他自己坐禅学佛了。
解脱之法的发现是佛陀;佛教的重心是正法;佛教的住世是僧众。所以,佛教把这能让众生离苦得乐的佛、法、僧称之为三宝。佛陀在世,佛教以佛陀为中心,佛陀入灭后,佛教则以僧团为中心。皈依三宝是为了学习正法,正法又须僧团来作良导。
做什么事都要以大悲为体、菩提心为相、种种方便方法为用。若是以大悲心为体智慧必然会显发,悲智运用如何也是要以菩提心为相,这样在依法行事和发心做事的时候,就不会以顾及而最终是以自我的寻思为顾忌,这样就会视一切为恶为不如法就会远离大悲,就不会发菩提。所以我们要尽量的去成就别人,因为我们明白一切众生无其自性,受被成就的也无自性,成就的方法也无自性,这样我们就不执着了,因为有执着就会有因自我估计寻思而出现的好坏,这些好坏用常规看上去很对,但是却远离了大悲,就不会和无尽功德相应。
人生最宝贵的资产就是人格信誉,他是每个人的立身之本。当一个人具备了这种良好的品行时,他的生活很充实,不会随波逐流,也不会不知所措,更不会迷途无归。
修禅就要平实,老实修,老实参,老实做。不要以神通来眩人眼目。当然有的人在初学佛法的时候,总是以神通为修法的目的,或者以神通为动力、目标,立这样的志而去修学佛法。这样修学佛法,这样去用功,往往会落入外道的修学当中。所以我们这里切记不要在修禅定中以神通为目的、动力。否则容易走到外道邪路上去。当然,因为根基所致,很多人平实不了,平平淡淡怎么可以呢?我修行就是要修出一点动静来,这个动静在哪里呢?其实这个动静就是你心里面的动静,还是要息止它。
严格来说,佛教的戒和律是有所不同的。“戒”主要是强调带有一种自觉的性质,信众出于自身的意愿,发誓发愿,愿意遵守的一些行为准则、道德规范,这个是“戒”。“律”强调了外在强制的性质,就是说你加入僧团、或者加入教团,或者你加入一个宗教组织,那么你就必须遵守某些规章制度,你才能是这个这个团体组织的成员,这些规章制度就是“律”,它带有一定的外在强制
据《杂宝藏经》记载,释迦牟尼佛的前世是象王,有这样一个具有功德的故事。《佛说无量寿经》:释迦牟尼佛跟弟子讲,在往昔劫的时候有一个象王具有功德。过去,在劫初或善劫的时候,动物都会说话,而且有很多的功德,不像现在的动物特别愚痴,象王具有很多的功德。
一家之主,要乐观面对生活,心甘情愿去为这个家付出。没有怨言,没有计较,不挑剔家人的不是。儿子不好是自己的命,儿媳妇不孝顺也是自己的命。你讲这个人不对,那个人不对,其实都不对,你也不对,他们也不对。一家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结果都没有理。
不必仰望别人,自己亦是风景。什么是嫉妒心?很多人都不承认自己有嫉妒心,或者没有发现自己有嫉妒心。先来看一下佛给出的定义。嫉妒定义:在《佛说大乘造像功德经》里面,佛说:“其嫉妒者。自求名利,不欲他有。于有之人,而生憎恚(恨),是为嫉妒。”
懂“观自在”者,是自己娱乐自己也。自己娱乐自己,就是自己去享受大自在、去享受稳定的情绪。去保持着不断提升的、源源不绝的生命动力,保持着美好的心情去帮助、去普度法界众生。凡人的情绪飘忽不定、难以自控,这是因为其不懂观自在。
我执重的人就是把自我的感受体现的越明显,他的我执就会越重。我执要靠什么来调伏,就是要靠理性、靠法,如果一个人靠感性那我执就会越重。假如说我们心里就是不舒服,但是用法来要求自己觉得自己不对,马上能调整,其实就是用法来破除我执。我们凡夫首先要破的是我执,现在我们还没有资格说要破自
在我们身边会发生很多事情,苦的、乐的、好的、坏的…… 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最后总会有一些转机,这个转机就是菩萨的加被、加持和关照。其实,菩萨从来没有远离过我们,也从来没有舍弃过我们。因为菩萨的大悲心使然,深妙微远、无有分别,让我们的身心得到呵护。
今天是阿弥陀佛诞辰,阿弥陀佛成就的极乐世界是人类幸福美满的人生期盼和终极价值的最高追求。作为佛教徒,我们过阿弥陀佛诞辰,最重要的是系念阿弥陀佛,与佛道交感应。阿弥陀佛具备着无量的慈悲和智慧,我们要向阿弥陀佛学习。
今天是冬月十七阿弥陀佛圣诞!阿弥陀佛是众生的慈父,西方极乐世界是众生的归宿!阿弥陀佛知众生苦,时时刻刻思念着我们!今天是他的生日,让我们通过几个小问题走进阿弥陀佛的世界,走进阿弥陀佛的怀抱!阿弥陀佛究竟是谁?阿弥陀佛又叫无量光佛、无量寿佛。
某僧刚出家时,早课、晚课、出坡、行堂、诵经、打坐等功课样样精进,而后慢慢心生懈怠,并不如前。某日,师上堂开示:无论出家在家,为什么有的人修着修着心态变了,问题出来了?你们可以扪心自问,当初修学的初发心是什么,坚持了多久,现在的心态又是什么?
赞助、流通、见闻、随喜者、及皆悉回向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依佛菩萨威德力、弘法功德力,普愿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乐,无绪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生涅槃正路。家门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历劫怨亲,俱蒙佛慈,获本妙心。兵戈永息,礼让兴行,人民安乐,天下太平。四恩总报,三有齐资,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生生世世永离恶道,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得遇佛菩萨、正法、清净善知识,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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