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岩录 第四卷
⊙碧岩录第三十一则
垂示云:动则影现,觉则冰生。其或不动不觉,不免入野狐窟里。透得彻信得及,无丝毫障翳,如龙得水,似虎靠山,放行也瓦砾生光,把定也真金失色。古人公案,未免周遮。且道评论什么边事,试举看。
举,麻谷持锡到章敬,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敬云:“是是。”雪窦著语云:“错。”麻谷又到南泉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泉云:“不是,不是。”雪窦著语云:“错。”放过不可。麻谷当时云:“章敬道是,和尚为什么道不是?”泉云:“章敬即是,是汝不是。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
古人行脚,遍历丛林,直以此事为念。要辨他曲录木床上老和尚,具眼不具眼。古人一言相契即住,一言不契即去。看他麻谷到章敬,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章敬云:“是是。”杀人刀活人剑,须是本分作家。雪窦云:“错。落在两边,尔若去两边会,不见雪窦意。他卓然而立,且道为什么事?雪窦为什么却道错?什么处是他错处?章敬道是,什么处是是处?雪窦如坐读判语。
麻谷担个是字,便去见南泉,依然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泉云:“不是不是。”杀人刀活人剑,须是本分宗师。雪窦云:“错。”章敬道“是是”,南泉云“不是不是”,为复是同是别?前头道是,为什么也错?后头道不是,为什么也错?若向章敬句下荐得,自救也不了。若向南泉句下荐得,可与祖佛为师。
虽然恁么,衲僧家须是自肯始得。莫一向取人口辩,他问既一般,为什么一个道是,一个道不是?若是通方作者,得大解脱的人,必须别有生涯。若是机境不忘的,决定滞在这两头。若要明辨古今,坐断天下人舌头,须是明取这两错始得。
及至后头雪窦颂,也只颂这两错,雪窦要提活泼泼处,所以如此。若是皮下有血的汉,自然不向言句中作解会,不向系驴橛上作道理。有者道:“雪窦代麻谷下这两错,有什么交涉?”殊不知,古人著语,锁断要关,这边也是,那边也是,毕竟不在这两头。庆藏主道:“持锡绕禅床是与不是俱错。”其实亦不在此。
尔不见,永嘉到曹溪见六祖,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祖云:“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大德从何方而来?生大我慢。”为什么六祖却道他生大我慢,此个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是与不是都是系驴橛。唯有雪窦下两错,犹较些子。麻谷云:“章敬道是,和尚为什么道不是?”这老汉不惜眉毛,漏逗不少。南泉道章敬则是,是汝不是,南泉可谓见兔放鹰。庆藏主云:“南泉忒杀郎当,不是便休,更与他出过,道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圆觉经》云:“我今此身,四大和合。所谓发毛爪齿,皮肉筋骨,髓脑垢色,皆归于地。唾涕脓血皆归于水。暖气归火。动转归风。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他麻谷持锡绕禅床,既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且道毕竟发明心宗底事,在什么处?到这里,也须是生铁铸就底个汉始得。
岂不见张拙秀才,参西堂藏禅师,问云:“山河大地,是有是无?三世诸佛,是有是无?”藏云:“有。”张拙秀才云:“错。”藏云:“先辈曾参见什么人来?”拙云:“参见径山和尚来。某甲凡有所问话,径山皆言无。”藏云:“先辈有什么眷属?”拙云:“有一山妻,两个痴顽。”又却问:“径山有甚眷属?”拙云:“径山古佛,和尚莫谤渠好。”藏云:“待先辈得似径山时,一切言无。”张拙俯首而已。
大凡作家宗师,要与人解粘去缚,抽钉拔楔,可只守一边,左拨右转,右拨左转。但看仰山到中邑处谢戒,邑见来,于禅床上拍手云:“和尚。”仰山即东边立,又西边立,又于中心立,然后谢戒了,却退后立。邑云:“什么处得此三昧来?”仰山云:“于曹溪印子上脱将来。”邑云:“汝道曹溪用此三昧接什么人?”仰云:“接一宿觉。”仰山又复问中邑云:“和尚什么处得此三昧来?”邑云:“我于马祖处得此三昧来。”似恁么说话,岂不是举一明三,见本逐末的汉。
龙牙示众道:“夫参学人,须透过祖佛始得。”新丰和尚道:“见祖佛言教,如生冤家,始有参学分。若透不得,即被祖佛瞒去。”时有僧问:“祖佛还有瞒人之心也无?”牙云:“汝道江湖还有碍人之心也无?”又云:“江湖虽无碍人之心,自是时人过不得,所以江湖却成碍人去,不得道江湖不得人。祖佛虽无瞒人之心,自是时人透不得,祖佛却成瞒人去也,不得道祖佛不瞒人。若透得祖佛过,此人即过却祖佛。也须是体得祖佛意,方与向上古人同。如未透得,倘学佛学祖,则万劫无有得期。”又问:“如何得不被祖佛瞒去?”牙云:“直须自悟去。”到这里须是如此始得。何故?为人须为彻,杀人须见血。南泉雪窦是这般人,方敢拈弄。颂云:
此错彼错,切忌拈却。
四海浪平,百川潮落。
古策风高十二门,门门有路空萧索。
非萧索,作者好求无病药。
这一个颂,似德山见沩山公案相似。先将公案,著两转话,穿作一串,然后颂出。“此错彼错,切忌拈却。”雪窦意云,此处一错,彼处错,切忌拈却,拈却即乖。须是如此,著这两错,直得四海浪平百川潮落,可杀清风明月,尔若向这两错不会得,更没一星事。山是山水是水,长者自长短者自短,五日一风十日一雨,所以道:“四海浪平,百川潮落。”后面颂麻谷持锡云:“古策风高十二门。”古人以鞭为策,衲僧家以拄杖为策(《祖庭事苑》中,古策举《锡杖经》)。西王母瑶池上,有十二朱门。古策即是拄杖。头上清风,高于十二朱门,天子及帝释所居之处,亦各有十二朱门。若是会得这两错,拄杖头上生光,古策也用不著。古人道:“识得拄杖子,一生参学事毕。”又道“不是标形虚事持,如来宝杖亲踪迹。”此之类也。到这里,七颠八倒,于一切时中,得大自在。“门门有路空萧索。”虽有路,只是空萧索。雪窦到此,自觉漏逗,更与尔打破。然虽如是,也有非萧索处。任是作者,无病时,也须是先讨些药吃始得。
⊙碧岩录第三十二则
垂示云:十方坐断,千眼顿开;一句截流,万机寝削。还有同死同生的么?见成公案,打叠不下。古人葛藤,试请举看。
举,定上座,问临济:“如何是佛法大意?”济下禅床擒住,与一掌,便托开。定仁立。傍僧云:“定上座何不礼拜?”定方礼拜,忽然大悟。
看他恁么,直出直入,直往直来,乃是临济正宗。有恁么作用,若透得去,便可翻天作地,自得受用。定上座是这般汉,被临济一掌,礼拜起来,使知落处。
他是向北人,最朴直,既得之后,更不出世,后来全用临济机,也不妨颖脱。一日路逢岩头、雪峰、钦山三人,岩头乃问:“甚处来?”定云:“临济。”头云:“和尚万福。”定云:“已顺世了也。”头云:“某等三人,特去礼拜,福缘浅薄,又值归寂,未审和尚在日,有何言句,请上座举一两则看。”定遂举临济一日示众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出问:“如何是无位真人?”济便擒住云:“道道。”僧拟议,济便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归方丈。岩头不觉吐舌。钦山云:“何不道非无位真人?”被定擒住云:“无位真人与非无位真人,相去多少?”山无语,直得面黄面青。岩头、雪峰近前礼拜云:“这新戒不识好恶,触件上座,望慈悲且放过。”定云:“若不是这两个老汉,祝+土杀这尿床鬼子。”又在镇州斋回,到桥上歇,逢三人座主。一人问:“如何是禅河深处,须穷底?”定擒住拟抛向桥下。时二座主,连忙救云:“休休,是伊触件上座,且望慈悲。”定云:“若不是二座,主从他穷到底去。”看他恁么手段,全是临济作用。更看雪窦颂出云:
断际全机继后踪,持来何必在从容。
巨灵抬手无多子,分破华山千万重。
雪窦颂:“断际全机继后踪,持来何必在从容。”黄檗大机大用,唯临济独继其踪。拈得将来不容拟议,或若踌躇便落阴界。《楞严经》云:“如我按指,海印发光。汝暂举心,尘劳先起。”
“巨灵抬手无多子,分破华山千万重。”巨灵神有大神力,以手擘开太华,放水流入黄河,定上座疑情,如山堆岳积,被临济一掌,直得瓦解冰消。
⊙碧岩录第三十三则
垂示云:东西不辨南北不分,从朝至暮从暮至朝,还道伊瞌睡么?有时眼似流星,还道伊惺惺么?有时呼南作北,且道是有心是无心?是道人是常人?若向个里透得,始知落处。方知古人恁么不恁么。且道是什么时节?试举看。
举,陈操尚书看资福,福见来便画—圆相。操云:“弟子恁么来?早是不著便,何况更画一圆相。”福便掩却方丈门。雪窦云:“陈操只具一只眼。”
陈操尚书,与裴休、李翱同时,凡见一僧来,先请斋,衬钱三百,须是勘辨。一日云门到,相看便问:“儒书中即不问,三乘十二分教,自有座主,作么生是衲僧家行脚事?”云门云:“尚书曾问几人来?”操云:“即今问上座。”门云:“即今且置,作么生是教意?”操云:“黄卷赤轴。”门云:“这个是文字语言,作么生是教意?”操云:“口欲谈而辞丧,心欲缘而虑亡。”门云:“口欲谈而辞丧,为对有言;心欲缘而虑亡,为对妄想,作么生是教意?”操无语。门云:“见说尚书看《法华经》是否?”操云:“是。”门云:“经中道:‘一切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且道非非想天,即今有几人退位?”操又无语。门云:“尚书且莫草草,师僧家抛却三经五论来人丛林,十年二十年,尚自不奈何,尚书又争得会?”操礼拜云:“某甲罪过。”
又一日与众官登楼次,望见数僧来,一官人云:“来者总是禅僧。”操云:“不是。”官云:“焉知不是?”操云:“待近来与尔勘过。”僧至楼前,操蓦召云:“上座。”僧举头,书谓众官云:“不信道。”唯有云门一人,他勘不得。他参见睦州来,一日去参资福。福见来,便画一圆相,资福乃沩山、仰山下尊宿,寻常爱以境致接人,见陈操尚书便画一圆相,争奈操却是作家,不受人瞒。解自点检云:“弟子恁么来,早是不著便,那堪更画一回相?”福掩却门,这般公案,谓之言中辨的句里藏机。雪窦道:“陈操只具一只眼。”雪窦可谓顶门具眼,且道意在什么处?也好与一圆相。若总恁么地,衲僧家如何为人。我且问尔,当时若是诸人作陈操时,堪下得个什么语?免得雪窦道他只具一只眼。所以雪窦踏翻颂云:
团团珠绕玉珊珊,马载驴驮上铁船。
分付海山无事客,钓鳌时下一圈挛。
“团团珠绕玉珊珊,马载驮驼上铁船。”雪窦当头颂出,只颂个圆相,若会得去,如虎戴角相似。这个些子,须是桶底脱。机关尽,得失是非,一时放却,更不要作道理会,也不得作玄妙会。毕竟作么生会?这个须是“马载驴驮上铁船”,这里看始得,别处则不可分付,须是将去分付海山无事的客。尔若肚里有些子事,即承当不得。
这里须是有事无事,违情顺境,若佛若祖,奈何他不得的人,方可承当。若有禅可参,有凡圣情量,决定承当他底不得。承当得了,作么生会?他道“钓鳌时下一圈挛”,钓鳌须是圈挛始得。喻指禅林师家接引伶俐衲僧时,用以钓引、把持之饵。圈挛,原指卷绞钓绳之辘轳,于禅林中,转指师家接引根机高、悟性强之禅徒时,所使用之特别机法,以为钓引、把持之用,犹如垂钓者以善饵钓引大鱼。所以风穴云:“惯钓鲸鲵澄巨浸,却嗟蛙步碾泥沙。”又云:“巨鳌莫载三山去,吾欲蓬莱顶上行。”雪窦复云:“天下衲僧跳不出。”若是巨鳌,终不作衲僧见解;若是衲僧,终不作巨鳌见解。
⊙碧岩录第三十四则
举,仰山问僧:“近离甚处?”僧云:“庐山。”山云:“曾游五老峰么?”僧云:“不曾到。”山云:“?梨不曾游山。”云门云:“此语皆为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谈。”
验人端的处,下口便知音。古人道:“没量大人,向语脉里转却。若是顶门具眼,举著便知落处。看他一问一答,历历分明,云门为什么却道:“此语皆为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谈?”古人到这里,如明镜当台明珠在掌,胡来胡现汉来汉现,一个蝇子也过他鉴不得。且作么生是“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谈”?也不妨险峻。到这田地,也须是个汉始可提掇。云门拈云:“这僧亲从庐山来,因什么却道,?梨不曾游山?”
沩山一日问仰山云:“诸方若有僧来,汝将什么验他?”仰山云:“某甲有验处。”沩山云:“子试举看。”仰云:“某甲寻常见僧来,只举拂子向伊道:‘诸方还有这个么?’待伊有语,只向伊道:‘这个即且置,那个如何?’”沩山云:“此是向上人牙爪。”
岂不见马祖问百丈:“什么处来?”丈云:“山下来。”祖云:“路上还逢著一人么?”丈云:“不曾。”祖云:“为什么不曾逢著?”丈云:“若逢著,即举似和尚。”祖云:“那里得这消息来?”丈云:“某甲罪过。”祖云:“却是老僧罪过。”仰山问僧,正相类此。当时待他道曾到五老峰么,这僧若是个汉,但云“祸事”,却道不曾到。这僧即不作家,仰山何不据令而行,免见后面许多葛藤,却云:“?梨不曾游山。”所以云门道:“此语皆为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谈。”若是出草之谈,则不恁么。
出草入草,谁解寻讨。
白云重重,红日杲杲。
左顾无暇,右盼已老。
君不见寒山子,行太早,
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
“出草入草,谁解寻讨。”雪窦却知他落处,到这里,一手抬一手搦。“白云重重,红日杲杲。”大似“草茸茸,烟幂幂。”到这里,无一丝毫属凡,无一丝毫属圣,遍界不曾藏,一一盖覆不得,所谓无心境界,寒不闻寒,热不闻热,都庐是个大解脱门。
“左顾无暇,右盼已老。”懒瓒和尚,隐居衡山石室中。唐德宗闻其名,遣使召之,使者至其室宣言:“天子有诏,尊者当起谢恩。瓒方拨牛粪火,寻煨芋而食,寒涕垂颐未尝答。使者笑曰:“且劝尊者拭涕。”瓒曰:“我岂有工夫为俗人拭涕耶?”竟不起。使回奏,德宗甚钦叹之。似这般清寥寥白的的,只如善道和尚,遭沙汰后,更不复作僧,人呼为石室行者,每踏碓忘移步。僧问临济:“石室行者忘移步意旨如何?”济云:“没溺深坑。”
法眼《圆成实性颂》云:“理极忘情谓,如何有喻齐。到头霜夜月,任运落前溪。果熟兼猿重,山长似路迷。举头残照在,原是住居西。”雪窦道:“君不见,寒山子行太早,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寒山子诗云:“欲得安身处,寒山可长保。微风吹幽松,近听声愈好,下有斑白人,喃喃读黄老。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永嘉又道:“心是根法是尘,两种犹如镜上痕。痕垢尽时光始现,心法双忘性即真。”到这里,如痴似兀,方见此公案。若不到这田地,只在语言中走,有甚了日。
⊙碧岩录第三十五则
垂示云:定龙蛇分玉石,别缁素决犹豫,若不是顶门上有眼,肘臂下有符,往往当头磋过。只如今见闻不昧,声色纯真,且道是皂是白?是曲是直?到这里作么生辨。
举,文殊问无著:“近离什么处?”无著云:“南方。”殊云:“南方佛法,如何住持?”著云:“末法比丘,少奉戒律。”殊云:“多少众?”著云:“或三百或五百。”无著问文殊:“此间如何住持?”殊云:“凡圣同居龙蛇混杂。”著云:“多少众?”殊云:“前三三后三三。”
无著游五台,至中路荒僻处,文殊化一寺,接他宿。遂问:“近离甚处?”著云:“南方。”殊云:“南方佛法,如何住持?”著云:“末法比丘,少奉戒律。”殊云:“多少众?”著云:“或三百或五百。”无著却问文殊:“此间如何住待?”殊云:“凡圣同居龙蛇混杂。”著云:“多少众?”殊云:“前三三,后三三。”却吃茶。文殊举起玻璃盏子云:“南方还有这个么?”著云:“无。”殊云:“寻常将什么吃茶?”著无语遂辞去,文殊令均提童子,送出门首。无著问童子云:“适来道前三三后三三,是多少?”童子云:“大德。”著应诺,童子云:“是多少?”又问:“此是何寺?”童子指金刚后面,著回首,化寺童子悉隐不见,只是空谷,彼处后来谓之金刚窟。
后有僧问风穴:“如何是清凉山中主?”穴云:“一句不逞无著问,迄今犹作野盘僧。”若要参透平平实实,脚踏实地,向无著言下荐得,自然居镬汤炉炭中,亦不闻热,居寒冰上,亦不闻冷。若要参透使孤危峭峻,如金刚王宝剑,向文殊言下荐取,自然水洒不著风吹不入。不见漳州地藏问僧:“近离甚处?”僧云:“南方。”藏云:“彼中佛法如何?”僧云:“商量浩浩地。”藏云:“争似我这里种田博饭吃。”且道与文殊答处,是同是别?有的道:无著处答不是,文殊答处,也有龙有蛇,有凡有圣。有什么交涉,还辨明得前三三后三三么?前箭犹轻后箭深,且道是多少?若向此一句下,截得断把得住,相次间到这境界。
千峰盘屈色如蓝,谁谓文殊是对谈?
堪笑清凉多少众,前三三与后三三。
“千峰盘屈色如蓝,谁谓文殊是对谈。”有者道,雪窦只是重拈一遍,不曾颂著。只如僧问法眼:“如何是曹源一滴水?”眼云:“是曹源一滴水。”又僧问琅琊觉和尚:“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觉云:“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不可也唤作重拈一遍。明招独眼龙,亦颂其意,有益天地之机道:“廓周沙界胜伽蓝,满目文殊是对谈。言下不知开佛眼,回头只见翠山岩。”“廓周沙界胜伽蓝”,此指草窟化寺,所谓有权实双行之机。“满目文殊是对谈。言下不知开佛眼,回头只见翠山岩。”正当恁么时,唤作文殊普贤观音境界得么?要且不是这个道理。雪窦只改明招底用,却有针线。
“千峰盘屈色如蓝”,更不伤锋犯手,句中有权有实,有理有事。“谁谓文殊是对谈。”一夜对谈,不知是文殊。后来无著,在五台山作典座,文殊每于粥锅上现,被无著拈搅粥篦便打,虽然如是,也是贼过后张弓。当时等他道“南方佛法,如何住持”,劈脊便棒,犹较些子。“堪笑清凉多少众”,雪窦笑中有刀,若会得这笑处,便见他道“前三三与后三三”。
⊙碧岩录第三十六则
举,长沙一日游山,归至门首,首座问:“和尚什么处去来?”沙云:“游山来。”首座云:“到什么处来?”沙云:“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座云:“大似春意。”沙云:“也胜秋露滴芙蕖。”雪窦著语云:“谢答话。”
长沙鹿苑招贤大师,法嗣南泉,与赵州、紫胡辈同时,机锋敏捷。有人问教便与说教,要颂便与颂。尔若要作家相见,便与尔作家相见。仰山寻常机锋,最为第一。一日同长沙玩月次,仰山指月云:“人人尽有这个,只是用不得。”沙云:“恰是,便倩尔用那。”仰山云:“尔试用看。”沙一踏踏倒,仰山起云:“师叔一似个大虫。”后来人号为岑大虫。
因一日游山归,首座亦是他会下人,便问:“和尚什么处去来?”沙云:“游山来。”座云:“到什么处去来?”沙云:“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须是坐断十方的人始得,古人出入未尝不以此事为念。看他宾主互换,当机直截,各不相饶。既是游山,为什么却问道:“到什么处去来?”若是如今禅和子,便道到夹山亭来。看他古人,无丝毫道理计较,亦无住著处,所以道:“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首座便随他意向他道:“大似春意。”沙云:“也胜秋露滴芙蕖。”雪窦云:“谢答语。”代末后语也。也落两边,毕竟不在这两边。
昔有张拙秀才,看《千佛名经》,乃问:“百千诸佛,但闻其句,未审居何国土?还化物也无?”沙云:“黄鹤楼崔颢题诗后,秀才曾题也未?”拙云:“未曾题。”沙云:“得闲题取一篇也好。”岑大虫平生为人,直得珠回玉转,要人当面便会。颂云:
大地绝纤埃,何人眼不开。
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
羸鹤翘寒木,狂猿啸古台。
长沙无限意,咄!
且道这公案,与仰山问僧:“近离甚处?”僧云:“庐山。”仰云:“曾到五老峰么?”僧云:“不曾到。”仰云:“?梨不曾游山。”辨缁素看,是同是别?到这里,须是机关尽意识忘,山河大地,草芥人畜,无些子渗漏。若不如此,古人谓之犹在胜妙境界。不见云门道:“直得山河大地,无纤毫过患,犹为转物。不见一切色,始是半提。更须知有全提时节向上一窍,始解稳坐。若透得,依旧山是山水是水,各住自位,各当本体,如大拍盲人相似。”赵州道:“鸡鸣丑,愁见起来还漏逗。裙子偏衫个也无,袈裟形相些些有。无裆棍裤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本为修行利济人,谁知翻成不唧口+留。”若得真实到这境界,“何人眼不开”,一任七颠八倒,一切处都是这境界,都是这时节,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所以道:“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
雪窦不妨巧,只去他左边贴一句,右边贴一句,一似一首诗相似。“羸鹤翘寒木,狂猿啸古台。”雪窦引到这里,自觉漏逗,蓦云:“长沙无限意,咄!”如作梦却醒相似。雪窦虽下一喝,未得剿绝。若是山僧即不然:“长沙无限意,掘地更深埋。”
⊙碧岩录第三十七则
垂示云:掣电之机,徒劳仁思;当空霹雳,掩耳难谐。脑门上播红旗,耳背后轮双剑,若不是眼辨手亲,争能构得。有般底,低头伫思,意根下卜度。殊不知髑髅前见鬼无数。且道不落意根,不抱得失,忽有个恁么举觉,作么生败对?试举看。
举,盘山垂语云:“三界无法,何处求心?”
向北幽州盘山宝积和尚,乃马祖下尊宿,后出普化一人。师临迁化,谓众云:“还有人邈得吾真么?”众皆写真呈师,师皆叱之。普化出云:“某甲邈得。”师云:“何不呈似老僧?”普化便打筋斗而出。师云:“这汉向后如风狂接人去在。”一日示众云:“三界无法,何处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璇玑不动,寂止无痕。觌面相呈,更无余事。”雪窦拈两句来颂,直是浑金璞玉。
不见道,瘥病不假驴驮药,山僧为什么道和声便打?只为他担枷过状。古人道:“闻称声外句,莫向意中求。”且道他意作么生?直得奔流度刃,电转星飞。若拟议寻思,千佛出世,也摸索他不著。若是深入阃奥,彻骨彻髓见得透底,盘山一场败缺;若承言会宗,左转右转的,盘山只得一橛;若是拖泥带水,声色堆里转,未梦见盘山在。
五祖先师道:“透过那边方有自由分。”不见三祖道:“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若向这里道,无佛无法,又打入鬼窟里去。古人谓之解脱深坑,本是善因而招恶果。所以道,无为无事人,犹遭金锁难。也须是穷到底始得。若向无言处言得,行不得处行得,谓之转身处。三界无法何处求心?尔著作情解,只在他言下死却。雪窦见处,七穿八穴,所以颂出。
三界无法,何处求心?
白云为盖,流泉作琴。
一曲两曲无人会,雨过夜塘秋水深。
“三界无法,何处求心”,雪窦颂得一似华严境界。有者道:雪窦无中唱出。若是眼皮绽底,终不恁么会。雪窦去他傍边,贴两句道:“白云为盖,流泉作琴。”苏内翰见照觉,有颂云:“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雪窦借流泉,作一片长舌头,所以道:“一曲两曲无人会。”
不见九峰虔和尚道:“还识得命么,流泉是命,湛寂是身,千波竞起是文殊家风,一亘晴空,是普贤境界。”流泉作琴,“一曲两曲无人会”,这般曲调,也须是知音始得。若非其人,徒劳侧耳。
古人道:“聋人也唱胡家曲,好恶高低总不闻。”云门道:“举不顾,即差互。拟思量,何劫悟。”举是体,顾是用,未举已前,朕兆未分已前见得,坐断要津;若朕兆才分见得,便有照用;若朕兆分后见得,落在意根。雪窦忒杀慈悲,更向尔道,却似“雨过夜塘秋水深”。此一颂曾有人论量,美雪窦有翰林之才。“雨过夜塘秋水深”,也须是急著眼看。更若迟疑,即讨不见。
⊙碧岩录第三十八则
垂示云:若论渐也,返常合道,闹市里七纵八横;若论顿也,不留朕迹,千圣亦摸索不著。倘或不立顿渐,又作么生?快人一言,快马一鞭。正恁么时,谁是作者?试举看。
举,风穴在郑州衙内,上堂云:“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时有卢陂长老出问:“某甲有铁牛之机,请师不搭印。”穴云:“惯钓鲸鲵澄巨浸,却嗟蛙步辗泥沙。”陂伫思,穴喝云:“长老何不进语?”陂拟议,穴打一拂子。穴云:“还记得话头么?试举看。”陂拟开口,穴又打一拂子。牧主云:“佛法与王法一般。”穴云:“见个什么道理?”牧主云:“当断不断返招其乱。”穴便下座。
风穴乃临济下尊宿。临济当初在黄檗会下栽松次,檗云:“深山里栽许多松作什么?”济云:“一与山门作境致,二与后人作标榜。”道了便镬地一下。”檗云:“虽然如是,子已吃二十棒了也。”济又打地一下云:“嘘嘘。”檗云:“吾宗到汝大兴于世。”沩山雩云:“临济恁么,大似平地吃交,虽然如是,临危不变,始称真丈夫。”檗云“吾宗到汝大兴于世”,大似怜儿不觉丑。后来沩山问仰山:“黄檗当时,只嘱付临济一人,别更有在?”仰山云:“有,只是年代深远,不欲举似和尚。”沩山云:“虽然如是,吾亦要知,但举看。”仰山云:“一人指南,吴越令行,遇大风即止。”此乃谶风穴也。
穴初参雪峰五年,因请益临济入堂,两堂首座齐下一喝,僧问临济:“还有宾主也无?”济云:“宾主历然。”穴云:“未审意旨如何?”峰云:“吾昔与岩头钦山,去见临济,在途中闻已迁化,若要会他宾主话,须是参他宗派下尊宿。”穴后又见瑞岩常自唤“主人公”,自云“喏”,复云:“惺惺著,他后莫受人瞒却。”穴云:“自拈自弄,有什么难?”
后在襄州鹿门与廓侍者过夏,廓指他来参南院。穴云:“入门须辨主,端的请师分。”一日遂见南院,举前话云:“某甲特来亲觐。”南院云:“雪峰古佛。”一日见镜清,清问:“近离甚处?”穴云:“自离东来。”清云:“还过小江否?”穴云:“大柯独飘空,小江无可济。”清云:“镜水图山,鸟飞不渡,子莫盗听遗言。”穴云:“沧溟尚怯蒙轮势,列汉飞帆渡五湖。”清竖起拂子云:“争奈这个何?”穴云:“这个是什么?”清云:“果然不识。”穴云:“出没卷舒,与师同用。”清云:“杓卜听虚声,熟睡饶谵语。”穴云:“泽广藏山,理能伏豹。”清云:“赦罪放愆,速须出去。”穴云:“出即失。”
乃便出,至法堂上,自谓言:“大丈夫,公案未了,岂可便休。”却回再入方丈,清坐次,便问:“某适来辄呈呆见,冒渎尊颜,伏蒙和尚慈悲,未赐罪责。”清云:“适来从东来,岂不是翠严来?”穴云:“雪窦亲栖宝盖东。”清云:“不逐亡羊狂解息,却来这里念诗篇。”穴云:“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清云:“诗速秘却,略借剑看。”穴云:“悬首甑人携剑去。”清云:“不独触风化,亦自显颟顸。”穴云:“若不触风化,焉明古佛心。”清云:“何名古佛心?”穴又云:“再许允容,师今何有?”清云:“东来衲子,菽麦不分。”穴云:“只闻不以而以,何得抑以而以。”清云:“巨浪涌千寻,澄波不离水。”穴云:“一句截流,万机寝削。”穴便礼拜,清以拂子点三点云:“俊哉。且坐吃茶。”
风穴初到南院,入门不礼拜,院云:“入门须辨主。”穴云:“端的请师分。”院左手拍膝一下,穴便喝。院右手拍膝一下,穴亦喝,院举左手云:“这个即从?梨。”又举右手云:“这个又作么生?”穴云:“瞎。”院遂拈拄杖。穴云:“作什么?某甲夺却拄杖,打着和尚,莫言不道。”院便掷下拄杖云:“今日被这黄面浙子,钝置一上。”穴云:“和尚大似持钵不得,诈道不饥。”院云:“?梨莫曾到此间么?”穴云:“是何言钦?”院云:“好好借问。”穴云:“也不得放过。”院云:“且坐吃茶。”
尔看俊流自是机锋峭峻,南院亦未辨得他。至次日南院只作平常问云:“今夏在什么处?”穴云:“鹿门与廓侍者同过夏。”院云:“原来亲见作家来。”又云:“他向尔道什么?”穴云:“始终只教某甲一向作主。”院便打,推出方丈云:“这般纳败缺的汉,有什么用处?”穴自此服膺,在南院会下作园头。一日院到园里问云:“南方一棒作么生商量?”穴云:“和尚此间作么生商量?”院拈棒起云,:“棒下无生忍,临机不让师。”穴于是豁然大悟。
是时五代离乱,郢州牧主请师度夏。是时临济一宗大盛,他凡是问答垂示,不妨语句尖新,攒花簇锦,字字皆有下落。一日牧主请师上堂,示众云:“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何故不似石人木马之机,直下似铁牛之机?无尔撼动处,尔才去即印住,尔才住即印破,教尔百杂碎,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看他恁么垂示,可谓钩头有饵。
是时座下有卢陂长老,亦是临济下尊宿,敢出头来与他对机。便转他话头,致个问端,不妨奇特,道:“某甲有铁牛之机,请师不搭印。”争奈风穴是作家,便答他道:“惯钓鲸鲵澄巨浸,却嗟蛙步辗泥沙。”也是言中有响。云门云:“垂钩四海只钓狞龙,格外玄机为寻知己。”巨浸乃十二头水牯牛,为钩饵,却只钓得一蛙出来。此语且无玄妙,亦无道理计较。古人道:“若向事上觑则易,若向意根下卜度则没交涉。”卢陂伫思,见之不取千载难逢,可惜许,所以道:“直饶讲得千经论,一可临机下口难。”
其实卢陂要讨好语对他,不欲行令,被风穴一向用搀旗夺鼓的机锋,一向逼将去,只得没奈何。俗谚云:“阵败不禁苕帚扫。”当初更要讨枪法敌他,等尔讨得来,即头落地。牧主亦久参风穴,解道“佛法与王法一般”,穴云:“尔见个什么?”牧主云:“当断不断返招其乱。”风穴浑是一团精神,如水上葫芦子相似,捺著便转,按著便动,解随机说法,若不随机,翻成妄语。穴便下座。
只如临济有四宾主话:“夫参学之人,大须仔细。如宾主相见,有语论宾主往来,或应物见形,全体作用,或把机权喜怒,或现半身,或乘狮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学人便喝,先拈出一个胶盆子,善知识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样便学人又喝,前人不肯放下,此是膏育之病,不堪医治,唤作宾看主。或是善知识,不拈出物,随学人问处便夺。学人被夺,抵死不放,此是主看宾。或有学人,应一个清净境,出善知识前,知识辨得是境,把他抛向坑里。学人言:‘大好善知识。’即云:‘咄哉不识好恶。’学人礼拜,此唤作主看主。或有学人,披枷带锁,出善知识前,善知识更与他安一重枷锁,学人欢喜,彼此不辨,呼为宾看宾。大德,山僧所举,皆是辨魔拣异,知其邪正。”
不见僧问慈明:“一喝分宾主,照用一时行时如何?”慈明便喝。又云居弘觉禅师示众云:“譬如狮子捉象亦全其力,捉兔亦全其力。”时有僧问:“未审全什么力?”云居云:“不欺之力。”看他雪窦颂出:
擒得卢陂跨铁牛,三玄戈甲未轻酬。
楚王城畔朝宗水,喝下曾令却倒流。
雪窦知风穴有这般宗风,便颂道:“擒得卢陂跨铁牛,三玄戈甲未轻酬。”临济下有三玄三要,凡一句中须具三玄,一玄中须具三要。僧问临济:“如何是第一句?”济云:“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如何是第二句?”济云:“妙辨岂容无著问,沤和不负截流机。”“如何是第三句?”济云:“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
风穴一句中便具三玄戈甲,七事随身,不轻酬他。若不如此,争奈卢陂何。后面雪窦要出临济下机锋,莫道是卢陂,假饶楚王城畔,洪波浩渺,白浪滔天,尽去朝宗,只消一喝,也须教倒流!
⊙碧岩录第三十九则
垂示云:途中受用底,似虎靠山;世谛流布底,如猿在槛。由世俗谛的传布所了解的道理,就像猴子被关在栅栏一样,并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自在。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欲锻百炼精金,须是作家炉鞲。且道大用现前底,将什么试验?
举,偕问云门:“如何是清净法身?”门云:“花药栏。”僧云:“便恁么去时如何?”门云:“金毛狮子。”
诸人还知这僧问处与云门答处么?若知得,两口同无一舌,若不知,未免颟顸。僧问玄沙:“如何是清净法身?”沙云:“脓滴滴地。”具金刚眼,试请辨看。云门不同别人,有时把定,壁立万初,无尔凑泊处。有时与尔开一线道,同死同生。云门三寸甚密。有者道:是信彩答去。若恁么会,且道云门落在什么处?这个是屋里事,莫向外卜度,参禅是反闻自性,往自己心灵的深处去下参究的功夫,不要往身心之外去作功夫。所以百丈道:“森罗万象,一切语言,皆转归自己,令转辘辘地,向活泼泼处便道。若拟议寻思,便落第二句了也。”永嘉道:“法身觉了无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
云门验这僧,其僧亦是他屋里人,自是久参,知他屋里事,进云:“便恁么去时如何?”门云:“金毛狮子。”且道是肯他是不肯他,是褒他是贬他?岩头道:“若论战也,个个立在转处。”又道他参活句,不参死句,“活句下荐得,永劫不忘;死句下荐得,自救不了。”又僧问云门:“佛法如水中月是否?”门云:“清波无透路。”进云:“和尚从何而得?”门云:“再问复何来。”僧云:“正恁么去时如何?”门云:“重叠关山路。”须知此事,不在言句上,如击石火似闪电光,构得构不得,未免丧身失命。雪窦是其中人,便当头颂出。
花药栏,莫颟顸,星在秤兮不在盘。
便恁么,太无端,金毛狮子大家看。
雪窦相席打令,动弦别曲,一句一句判将去。此一颂,不异拈古之格。“花药栏”,便道“莫颟顸”,人皆道云门信彩答将去,总作情解会他底。所以雪窦下本分草料,便道“莫颟顸”。盖云门意不在花药栏处,所以雪窦道:“星在秤兮不在盘”,这一句忒杀漏逗。水中原无月,月在青天,如星在秤不在于盘。且道那个是“秤”,若辨明得出,不辜负雪窦。古人到这里,也不妨慈悲,分明向尔道,不在这里,在那边去。且道那边是什么处?
此颂头边一句了,后面颂这僧道“便恁么去时如何”,雪窦道,这僧也太无端,且道是明头合暗头合,会来恁么道,不会来恁么道?“金毛狮子大家看”,还见金毛狮子么?瞎。
⊙碧岩录第四十则
垂示云:休去歇去,铁树开花;有么有么,黠儿落节。直饶七纵八横,不免穿他鼻孔。且道淆讹在什么处?试举看。
举,陆亘大夫,与南泉语话次,陆云:“肇法师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也甚奇怪。”南泉指庭前花,召大夫云:“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
陆亘大夫久参南泉,寻常留心于理性中,游泳《肇论》。一日坐次,遂拈此两句,以为奇特,问云:“肇法师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也甚奇怪。”肇法师,乃晋时高僧,与生、融、睿,同在罗什门下,谓之四哲。幼年好读庄老,后因写古《维摩经》,有悟处,方知庄老犹未尽善,故综诸经,乃造《四论》。庄老意谓,天地形之大也,我形亦尔也,同生于虚无之中。庄生大意,只论齐物。肇公大意论性皆归自己,不见他。《论》中道:“夫至人空洞无象,而万物无非我造,会万物为自己者,其唯圣人乎!”虽有神、有人、有贤、有圣各别,而皆同一性一体。
古人道:尽乾坤大地,只是一个自己。寒则普天普地寒,热则普天普地热,有则普天普地有,无则普天普地无,是则普天普地是,非则普天普地非。法眼云:“渠渠渠,我我我,南北东西皆可可。不可可,但唯我,无不可。”所以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石头因看《肇论》,至此“会万物为自己”处,豁然大悟,后作一本《参同契》,亦不出此意。看他恁么问,且道“同”什么“根”?“同”哪个“体”?到这里,也不妨奇特。岂同他常人,不知天之高地之厚,岂有恁么事。
陆亘大夫恁么问,奇则甚奇,只是不出教意。若道教意是极则,世尊何故更拈花,祖师更西来作么?南泉答处,用衲僧巴鼻,与他拈出痛处,破他窠窟,遂指庭前花,召大夫云:“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如引人向万丈悬崖上打一推,令他命断。尔若不平地上推倒,弥勒佛下生,也只不解命断。亦如人在梦,欲觉不觉,被人唤醒相似。南泉若是眼目不正,必定被他搽糊将去。看他恁么说话,也不妨难会。若是眼目定动,活底闻得,如醍醐上味;若是死底闻得,翻成毒药。
古人道:“若于事上见,堕在常情。若向意根下卜度,卒摸索不著。”岩头道:“此是向上人活计。”只露目前些子,如同电拂。南泉大意如此。有擒虎兕定龙蛇底手脚,到这里也须是会始得。不见道,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看他雪窦颂出。
闻见觉知非一一,山河不在镜中观。
霜天月落夜将半,谁共澄潭照影寒。
南泉小睡话,雪窦大睡语,虽然作梦却作得个好梦。前头说一体,这里说不同。“闻见觉知非一一,山河不在镜中观。”著道在镜中观,然后方晓了,则不离镜处。山河大地,草木丛林,莫将镜鉴。若将镜鉴,便为两段。但只可山是山水是水,法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山河不在镜中观,且道向什么处观?还会么?到这里,向霜天月落夜将半,这边与尔打并了也,那边尔自相度,还知雪窦以本分事为人么?“谁共澄潭照影寒”,为复自照,为复共人照,须是绝机绝解,方到这境界。即今也不要澄潭,也不待霜天月落,即今作么生?
峨山慈棹禅师在月船禅慧禅师处得到印可,月船就对他说道:“你是大器,至今终能成就,从今以后,天下人莫能奈你何,你应发心再参善知识,不要忘记行脚云游是禅者的任务。”有一年,峨山听说白隐禅师在江户的地方开讲《碧岩录》,便到江户参访白隐禅师,并呈上自己的见解,谁知白隐禅师却说道:“你从恶知识处得来的见解,许多臭气薰我!”
五十五卷。明·憨山德清撰,侍者福善录,通炯编辑,刘起相重校。又称《憨山老人梦游集》。为憨山德清语录的集大成本。收在《禅宗全书》第五十一册、《万续藏》第一二七册。作者德清,晚年号憨山老人。与云栖盐宏、紫柏真可、蜀益智旭等三人被称为明季四大师。治学范围极广博。除佛教经论之注疏外,另有关于《老子》、《庄子》、《中庸》等书之注解。
当脑筋清楚,体力充沛的时候,最适合打坐,最好养成每天固定的时间打坐,例如早上早些起床,晚上洗完澡睡前各坐一次,每次至少十五至二十分钟,如能坐到半小时至一两小时更佳。
迦叶二十八传至达摩,达摩五传至曹溪六祖六祖后派列五家。六祖传青原思祖,思传南岳石头迁祖,迁传药山俨祖,俨传云岩晟祖,晟传洞山良价禅师,价传曹山本寂禅师,后人尊为曹洞宗。又石头传天皇悟祖,悟传龙潭信祖,信传德山鉴祖,鉴传雪峰存祖,存传云门文偃禅师,曰云门宗。
明州天童景德寺语录 侍者 祖日 编 山门天童大解脱门。豁开衲僧自己。透乾坤无表里。虽然万古清风八面来。前楼后阁玲珑起。 佛殿。黄金妙相。驴腮马嘴。咦。贼是小人智过君子。 方丈。横一丈竖一丈。文殊维摩隔壁抓痒。卓柱杖云。尽大地人不钓自上。 至法座前
禅宗经典有哪些?《大般若经》是佛教经典。全称《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简称《般若经》。为宣说诸法皆空之义的大乘般若类经典的汇编。唐玄奘译。600卷,包括般若系16种经典(即十六会)。其中第二会(《二万五千颂般若》)、第四会(《八千颂般若》)和第九会(《金刚般若》)为般若经的基本思想,大概成书于公元前1世纪左右,其他各会是在以后几个世纪中成书的。一般认为最早出现于南印度,以后传播到西、北印度,在贵霜王朝时广为流行。梵本多数仍存。
临济宗为禅宗南宗五家之一,由希运禅师住持宜丰黄檗寺时暂露端倪。从曹溪的六祖惠能,历南岳、马祖、百丈、黄檗,一直到临济的义玄,于临济禅院举扬一家,后世称为临济宗。义玄是惠能的六世法孙。又临济六世孙为石霜之圆禅师。圆禅师以后分杨岐派、黄龙派。
我国著名高僧虚云大师,是禅门巨匠,是禅宗史上极为罕见的大器之人,是我国佛教继惠能大师后又一位伟大的觉者。虚云大师生于1840年,示寂于1959年,世寿120岁,僧腊101年。虚云身受禅门五宗法脉,即:沩仰宗七世、法眼宗八世、云门宗十二世、临济宗四十三世、曹洞宗四十七世。虚云喜禅,他晚年对弟子说:“余于初出家后,自审根器,当从行门人,故习苦行,
打坐是一种养生健身法。闭目盘膝而坐,调整气息出入,手放在一定位置上,不想任何事情。打坐又叫“盘坐”、“静坐”。道教中的一种基本修练方式。在佛教中叫“禅坐”或“禅定”,是佛教禅宗必修的。盘坐又分自然盘和双盘、单盘。打坐既可养身延寿,又可开智增慧。在中华武术修炼中,打坐也是一种修炼内功,涵养心性,增强意力的途径。打坐的特点是“静”,“久静则滞,久动则疲”。因此,打坐结束后,要活动筋骨,如:打拳、舞剑、踢毽、自我按摩等等,做到“动静结合”。
释迦牟尼佛→初祖摩诃迦叶→二祖阿难尊者(中经二十八代至)→西天二十九祖东土初祖达摩大师→二祖慧可大师→三祖僧璨大师→四祖道信大师→五祖弘忍大师→六祖慧能大师→南狱怀让禅师→马祖道一禅师→黄辟希运禅师→临济宗第一代临济义玄法师(中经四十二代至)→虚云古岩禅师→净慧本宗禅师→寂仁常毅禅师→四十六代义辉寂月
当你已经通晓道理与修行的理路,也已经知道如何教化众生,亦即理、教都圆备了。此时,就可了解诸法与诸法之间的所有法相,其实是全归于平等的。
只要有正觉的心,本性自然而显露。只要我们有正觉的心,那一切妄念就像一灯能照千年暗一样,只要我们有正觉的心,所有的业障、往昔所造的种种恶业全部熄灭。
以拥有的欲求看待现前心所对应的是心外求解决苦的方法,借由对苦觉知而生的离苦心去透过佛法所对苦的诠释,同时也觉悟苦而真的求出离,却不是暂时或是只单单对外求解决。哪怕是对外求解决也是需要对以往心所依、行为所做思维和转变,更何况要真的离苦求解脱。
禅定,是一个很幽胜深远的法门。有实修经验的人,一定会知道,你修得越深,精神层面的感觉将越深邃,越难以言诠。这种精神层面的感觉,只能透过实修去取证,自然会了解深刻的禅定里面是什么样的世界。
自己要检视自己修禅定的动机是不是为了利养。如果是,那就是地狱的心。什么是地狱心?当此生此世贪得无厌,下辈子就容易掉入地狱。如果为了利养而修禅定,这就叫发地狱心。可千千万万要避免啊!
衣食支分婚嫁毕,从今家事不相仍。夜眠身是投林鸟,朝饭心同乞食僧。清唳数声松下鹤①,寒光一点竹间灯。中宵入定跏趺坐②,女唤妻呼多不应。 白居易的晚年,是个虔诚的佛弟子。在他的诗集里,有《赠僧五首》之一说:“百千万劫菩提种,八十三年功德林。若不秉持僧行苦,将何报答佛恩深。慈悲不瞬诸天眼,清净无尘几地心。每岁八关蒙九授,般勤一戒重千金。”诗名《钵塔院如大师》,并有小序说:“师年八十三,登坛秉律凡六十年。每岁于师处授八关斋戒者九度。”表现了对于出家人的赞美和欣美。这回轮到他自己坐禅学佛了。
解脱之法的发现是佛陀;佛教的重心是正法;佛教的住世是僧众。所以,佛教把这能让众生离苦得乐的佛、法、僧称之为三宝。佛陀在世,佛教以佛陀为中心,佛陀入灭后,佛教则以僧团为中心。皈依三宝是为了学习正法,正法又须僧团来作良导。
做什么事都要以大悲为体、菩提心为相、种种方便方法为用。若是以大悲心为体智慧必然会显发,悲智运用如何也是要以菩提心为相,这样在依法行事和发心做事的时候,就不会以顾及而最终是以自我的寻思为顾忌,这样就会视一切为恶为不如法就会远离大悲,就不会发菩提。所以我们要尽量的去成就别人,因为我们明白一切众生无其自性,受被成就的也无自性,成就的方法也无自性,这样我们就不执着了,因为有执着就会有因自我估计寻思而出现的好坏,这些好坏用常规看上去很对,但是却远离了大悲,就不会和无尽功德相应。
人生最宝贵的资产就是人格信誉,他是每个人的立身之本。当一个人具备了这种良好的品行时,他的生活很充实,不会随波逐流,也不会不知所措,更不会迷途无归。
修禅就要平实,老实修,老实参,老实做。不要以神通来眩人眼目。当然有的人在初学佛法的时候,总是以神通为修法的目的,或者以神通为动力、目标,立这样的志而去修学佛法。这样修学佛法,这样去用功,往往会落入外道的修学当中。所以我们这里切记不要在修禅定中以神通为目的、动力。否则容易走到外道邪路上去。当然,因为根基所致,很多人平实不了,平平淡淡怎么可以呢?我修行就是要修出一点动静来,这个动静在哪里呢?其实这个动静就是你心里面的动静,还是要息止它。
严格来说,佛教的戒和律是有所不同的。“戒”主要是强调带有一种自觉的性质,信众出于自身的意愿,发誓发愿,愿意遵守的一些行为准则、道德规范,这个是“戒”。“律”强调了外在强制的性质,就是说你加入僧团、或者加入教团,或者你加入一个宗教组织,那么你就必须遵守某些规章制度,你才能是这个这个团体组织的成员,这些规章制度就是“律”,它带有一定的外在强制
据《杂宝藏经》记载,释迦牟尼佛的前世是象王,有这样一个具有功德的故事。《佛说无量寿经》:释迦牟尼佛跟弟子讲,在往昔劫的时候有一个象王具有功德。过去,在劫初或善劫的时候,动物都会说话,而且有很多的功德,不像现在的动物特别愚痴,象王具有很多的功德。
一家之主,要乐观面对生活,心甘情愿去为这个家付出。没有怨言,没有计较,不挑剔家人的不是。儿子不好是自己的命,儿媳妇不孝顺也是自己的命。你讲这个人不对,那个人不对,其实都不对,你也不对,他们也不对。一家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结果都没有理。
不必仰望别人,自己亦是风景。什么是嫉妒心?很多人都不承认自己有嫉妒心,或者没有发现自己有嫉妒心。先来看一下佛给出的定义。嫉妒定义:在《佛说大乘造像功德经》里面,佛说:“其嫉妒者。自求名利,不欲他有。于有之人,而生憎恚(恨),是为嫉妒。”
懂“观自在”者,是自己娱乐自己也。自己娱乐自己,就是自己去享受大自在、去享受稳定的情绪。去保持着不断提升的、源源不绝的生命动力,保持着美好的心情去帮助、去普度法界众生。凡人的情绪飘忽不定、难以自控,这是因为其不懂观自在。
我执重的人就是把自我的感受体现的越明显,他的我执就会越重。我执要靠什么来调伏,就是要靠理性、靠法,如果一个人靠感性那我执就会越重。假如说我们心里就是不舒服,但是用法来要求自己觉得自己不对,马上能调整,其实就是用法来破除我执。我们凡夫首先要破的是我执,现在我们还没有资格说要破自
在我们身边会发生很多事情,苦的、乐的、好的、坏的…… 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最后总会有一些转机,这个转机就是菩萨的加被、加持和关照。其实,菩萨从来没有远离过我们,也从来没有舍弃过我们。因为菩萨的大悲心使然,深妙微远、无有分别,让我们的身心得到呵护。
今天是阿弥陀佛诞辰,阿弥陀佛成就的极乐世界是人类幸福美满的人生期盼和终极价值的最高追求。作为佛教徒,我们过阿弥陀佛诞辰,最重要的是系念阿弥陀佛,与佛道交感应。阿弥陀佛具备着无量的慈悲和智慧,我们要向阿弥陀佛学习。
今天是冬月十七阿弥陀佛圣诞!阿弥陀佛是众生的慈父,西方极乐世界是众生的归宿!阿弥陀佛知众生苦,时时刻刻思念着我们!今天是他的生日,让我们通过几个小问题走进阿弥陀佛的世界,走进阿弥陀佛的怀抱!阿弥陀佛究竟是谁?阿弥陀佛又叫无量光佛、无量寿佛。
某僧刚出家时,早课、晚课、出坡、行堂、诵经、打坐等功课样样精进,而后慢慢心生懈怠,并不如前。某日,师上堂开示:无论出家在家,为什么有的人修着修着心态变了,问题出来了?你们可以扪心自问,当初修学的初发心是什么,坚持了多久,现在的心态又是什么?
赞助、流通、见闻、随喜者、及皆悉回向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依佛菩萨威德力、弘法功德力,普愿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乐,无绪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生涅槃正路。家门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历劫怨亲,俱蒙佛慈,获本妙心。兵戈永息,礼让兴行,人民安乐,天下太平。四恩总报,三有齐资,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生生世世永离恶道,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得遇佛菩萨、正法、清净善知识,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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