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与杜威——教育思想和方法之比较
释恒清
哲学论评第16期(p77-96)
佛教是属于“无神论”的宗教,其信仰的对象和信仰者的关系,并非建立在创物者的“神”和被创者的“人”上。释迦牟尼佛是觉者,众生是未觉者,其关系乃先觉觉后觉,所以佛教徒称释迦牟尼佛为“本师”,即是视佛陀为悲智圆满的教师,自己正是向佛陀学习和效法的学生,而佛陀四十九年中宣扬的佛法,就是老师教学的课程内容。释尊圆寂后,僧侣担起教化责任,扮演亦师亦生的角色,一方面是修学佛法的学生,另一方面又是教导众生的老师,可谓教学相长。
将佛与众生建立在师生关系的佛教,自然架构出一套完整且具特色的教育哲学、理想和方法。佛教认为教育的理想目标无非是希望达到圣化人格的解脱境域,即所谓的“人成即佛成”。而人格(或佛格)完成的形而上基础,乃人性中本本具佛性(注 1)。佛性是众生最大向善的潜能,因此佛教教育的目标就是开显此人人皆备的佛性,藉以破除执见,去除无明,最后达到转迷成悟的理想。
佛教随着时间的演进,发展出各种宗派,然而宗派有其各自强调的教义,故其教育理想和方法也各有所偏重。其中禅宗除了具备上述的佛教教育本质之外,另有其特点。本文尝试将深具特色的禅宗之教育理念和方法(注 2),与对近代西方和中国都有相当影响的哲学家(注 3)和教育家杜威(John Dewey)作一比较,期望对二者之异同有进一步了解。
对一般人而言,禅宗是带有东方神秘主义色彩,追求心灵解脱和开悟经验的宗教。而杜威则是二十世纪实用主义(pragmaticism)教育哲学家的代表。两者似乎没有交集点。事实不然,早在五、六十年代就有西方学者注意到二者之间有显着的类似之处(注 4)。他们大都从哲学思想角度作比较研究。本文除比较二二者之哲学之外,并同时讨论其教育思想和方法之异同。
杜威是位非常重视教育的哲学家,其哲学和教育思想息息相关,他曾宣称“哲学是审慎指引而且付诸实践的教育理论”(注 5)。又言:“教育有如实验室,于其中,哲学之种种理论得以具体化和加以测试”(注 6)。对杜威而言,哲学是教育的理论基础,而教育则为哲学之实践(注 7)。教育思想往往导源于哲学立场,故先比较禅宗和杜威的哲学思想。其中以形上学和人性论的观点关系较为密切,试加以约略比较之后,再比较二者之教育的理念和方法。
一?就形上学比较
西洋哲学之形上学理论的发展可以分成三个主流(注 8)。第一个流派着重探讨宇宙存在的实体 (substance),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为代表人物。第二个流派以“心”为探讨对象,这派唯心论的形上哲学以康德、黑格尔等为主。第三个流派是二十世纪因应各种科学崛起的存在主义、实用主义等。杜威属于此时期。他的哲学特点在于极力反对任何对立的二元论--如“心与物” (mind-body)、“人与自然”(man-nature)、“理论与方法”(thory-practice)、“善与恶” (good-evil)、“个人与社会”(inpidual-society) 等等。杜威的反二元论并非排斥二元中的一边或偏执一方。他的哲学体系中,很巧妙地以“连续” (continuity) 的原则来融合哲学和教育方面各种二元对立的观念,使其纳入一有机的整体,彼此互相串连和调和,这可从他的着作名称上惯用相对性名称得见,如“人性与行为”、“经验与自然”、“学校与社会”等。以“人与自然”为例,杜威以相续的观念消解其对立,强调人与自然的“不二”,因为人不但居住于自然世界中,而且他也是此自然世界的一部份。
佛教的基本教义“无我”和“空”,是禅思想的基础,由此建立其不二的法门,和万法一如的理论。与杜威的哲学一样,禅拒斥“主体”与“客体”,“我”与“非我”等一类逻辑的二分法,因为它会引起相对性、分别性和对立性的思考方式。这种思考方式易使人陷入无限分别、思辩的罗网,障碍人达到直观或直觉的禅悟,故禅师们时时教导学生超越二元的束缚。例如:有僧请问惟宽禅师:“道在何处?”师曰:“只在目前。”曰:“我何不见?”师曰:“汝有我故所以不见。”曰:“我有我故即不见,和尚见否?”师曰:“有汝有我展转不见。”曰:“无我无汝还见否?”师曰:“无我无汝阿谁求见?”(注 9)然而禅宗空观的形而上学“既不是一种内在主义,也不是一种超越主义,它是两者的综合。”(注10)这也就是说禅否定二元论,并非意味它落入虚无的顽空,反而是超越主、客体之后进入综合的即真即假的真如,即禅师所说的“饥来吃饭,困来即眠”的平常心,和“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无住而生其心”的境界。这和杜威兼容并蓄、持中平衡不偏一端,以“连续原则”来包容和综合任何二元的对立,有相通之处。
其次,杜威哲学中,“经验”是很重要的一个概念。杜威认为经验是“所有主体客体及人类文化活动之全部”,他强调经验是个人本身与所处的自然及社会之间连续性和相互性的活动,其范围包括外在世界的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动植二物,和内在世界的感情、想像、良知、理想、认知等。从积极意义而言,经验是“尝试”(trying);消极意义而言,它是“承受(经历)”(undergoing),前者是主动,后者为被动。两者之间愈有牵动(interaction) ,经验就愈有效果和价值。(注11)
除了将经验与“连续”和“相涉”(interaction) 的观念相配合之外,杜威的经验论的另一特色乃建立于“变化”(change)的本体论上。他坚决反对在现象之外,有一永恒、不变、普遍之最高存在。变化才是“实在”(reality) 的本质 (注12),杜威曾言:“任何哲学,在寻求确然(certainty) 时,如忽略了自然的历程中不确然的事实,它无异否定了造成自然的诸多因素。”(注13)杜威这种“改变”的思想,与佛教的无我论有相通之处。无我论根筑于缘起性空思想,强调所有内、外世界的一切都没有永恒存在,仅有因缘聚会。在禅里面亦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同样地,杜威亦认为经验的本质即在变化。变化的世界即是经验的世界,因此经验应是不停的发展和成长的历程 (process)。应用于教育上,即是所谓的“从经验中学习”、“教育即经验的继续改造”。
禅被称为极端的经验主义,因为它特别重视亲身的经验,所以整个禅修的训练,就是整套宗教学习经验的历程。禅虽然以实际经验为禅悟的先决条件,但强调经验活动的无目的性,此即禅者所谓的“当一个人经历生涯时,要不留痕迹”。《信心铭》中有言:“莫逐有缘,勿住空忍,一种平怀,泯然自尽”。大珠禅师曾说:“求大涅槃是生死业,舍垢取净是生死业,有得有证是生死业,不脱对治门是生死业。”(注14)这种反调的说法,无非是要禅者摆脱有所求的目的论,进入“无住生心”的禅生活。目的论是属于时间、因果、相对等世间的概念,禅希望超越这些限制(注15),实践所谓的“无功用行”。此思想与杜威的“教育无目的”有部份类似处。
二?就人性论比较
杜威人性论的建立,与其本体论的立场是一致的。他反对二元论,认为实在的本质是变化,为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交涉所造成。同样的,他排斥将人视为身、心二元对立的组合体,而人性也不是非善即恶的绝对先天性,而是随环境、习惯、心智等因素相互活动的历程,由经验不断的累积而成。如果将人性固定化,无异在变化的“实在”(reality) 中,寻觅一不变的“确然”(certainity),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杜威在“人性与行为”一书中说:“人性存在且活动于环境之中,所谓‘于其中’者,非如银钱之置于盒中,而若物之生长于土壤日光中。”(注16)换言之,人性是在环境之演变过程中,逐渐被塑造而成。因此杜威反对传统的性善或性恶论,肯定人性的可变性(alterability)和可塑性 (malleability)(注17)。
杜威的人性可变论,视人性为人与社会和文化等环境互动的产物,如此的人性论一方面肯定个人人格发展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也肯定教育的功能和环境陶冶的功能。“人性不仅为生物有机体对环境的适应,它也能使环境适应自己。换言之,个人不但创造了环境,而且在创造环境的同时,也创造了自己。”(注18) 在创造和改造环境的人性塑造过程中,杜威认为“本能冲动”(impulse)、“习惯” (habit)、“智慧”(intelligence)是很重要的要素(注19)。他主张人性原为无定型之先天的“本能冲动”,是人行为的动力。它与社会环境状况产生交互作用,形成“习惯”而见于行为。而教育的功能就是要以“智慧”为指导,建立良好的习惯性行为,也就是引导人性向更好的可能性发展。
杜威人性论主张人类发展的诸多可能性,其人本主义即是深信这可能性的存在,而人本式教育之要务乃致力开发这些可能性。杜威的“实验学校” (experimental school)依据此理念而设立。其特色为“做中学习”。杜威认为主要塑造和影响个人的因素并非他的所见所闻,而是个人与其他的人和事物相互牵动引生的反应和态度。因之,教育不是被动式灌输,而应该是主动的参与。外人不能从呆板的学习中判断一个人的潜能。教育过程的要务在于可能性,和找出发展潜能的方法。假如教育的目的标在开显个人的可能性,而且这些可能性不限于知识性,而是与校外的生密不可分,则教育就不再仅止于学校,而是终生不断的学习、改造和提升的历程(注20)。
佛教的人性论与杜威人性论相较有同有异。佛教之人性论有二大不同的学说派别,一为瑜伽唯识系,一为真常系。前者主张五种种性说,后者则主张人人本具佛性。唯识家以种子的观念将种性的意义分而为二:一是“本性住种性”,意谓无始世来法尔本有的种子,亦即一般所谓的“本性”。一是“习所成种性”,即经过不断熏习而成就的种子,亦可称“客性”。种子含有一种能生起果法之潜能和可能性的意义。五种种性说依众生中有钝根性、中根性或利根性之差别,而分成:1.声闻种性,2.缘觉种性,3.如来种性,4.不定种性,5.无种性。其中不定种性者类似杜威的不定和可变的人性论。它指有些众生,本性上无有特定的种性,使他们绝对会趣向佛乘、声闻乘、或缘觉乘。换言之,不定种性者可透过“修而得佛乘”;“不修”则不得。(注21)唯识宗称修行的历程为“薰习”。《成唯识论》曰:“熏者,发也,或由致也。习者,生也、近也、数也,即发致果于本识内令种子生,令生长故。”(注22)此乃以令所熏种子成长以解释薰习,从正面而言,即通过各种修行,使清净无漏种子渐渐生长。这正与杜威的“教育即生长”的意义相似。唯识者认为受熏者必为不含善恶的无记性。例如阿赖耶识本身是无覆无记性,依前七识或善或恶现行的熏习,可种下或善或恶的种子。依唯识学说,人性善恶的消长,端赖善或恶的外在熏习力。杜威亦认为人性善恶非定性,其消长则有赖习惯的养成和智慧的运用。
禅宗属于真常唯心系思想,其“众生悉有佛性”、“见性成佛”的性善论,显然与杜威的人性论有所不同。禅宗提倡的见性成佛、佛性平等、自心即佛 (注23),乃建立在人性本清净的理论上。虽言人性本善净,然因外在客观因素的影响,人性有客尘的烦恼所覆盖,禅者的教育目的无非要去染显净,体悟本具的佛性。然由于众生根机有利钝之不同,故悟此即心即佛的道理有渐顿之别,也就是每个人的教育历程长短各有不同。
就先天的人性论而言,禅宗主张人性本善(佛),杜威则拒绝给予人性先天或超越的善或恶之定论(注24)。虽然两者在先天的人性上看法有异,可是对后天人性的可能发展却持有相同的观点。杜威和禅均肯定人性的可塑性和向善性扩展和生长的潜能。至于如何引导人向理想的人性发展,禅用的是启悟的教育方法,杜威的教育方法则是从本能的冲动(impulse) 和倾向开始,在群体的活动中,对这些冲动和倾向加以训练,以智慧为引导,使其成为习惯,最后终导至自我与善合而为一。禅和杜威的人性发展有一点差异值得注意。因为杜威的人性可变论将人性教育发展偏向生活性、社会性和文化性,故客观环境因素扮演主要角色。禅虽不否认外在因素的影响力(即外熏),但由于它的佛性本具论,善性内在作用(即真如内熏)亦非常重要。正因为有此超越的依据,禅对人性的归向和教育目标更能持乐观和肯定的态度。
三?就教育理念和方法比较
佛教教育的本质与其教义息息相关,吾人大致可从三方面加以了解:
(一) 伦理实践的教育:佛法不仅是了解自己和世间的哲理,更重要的,它是 净化内心和世间伦理实践的指引。伦理道德自然成为佛教教育的重点。 换言之,去除贪嗔痴为其消极目标,而其积极目标即在于修学戒定慧。
(二) 启发的教育:佛教主张本性上人人具有如佛无异的德行,然而现实生活 中,人却充满自私、贪婪、嗔恨、嫉妒等恶习,因此佛教教育的作用, 就是启发引导、鼓励、帮助个己发挥内在去恶行善的本能。像任何伟大 的教师一样,佛陀和禅师们无法代替受教育者实践教育的历程,但他们 是模范和善导者。
(三) 智慧的教育:启发式和伦理实践的佛教教育特质,是“共世间”,亦即 通于一般世俗教育的理念和方法,但是佛家强调的“智慧的教育”-- “慧解脱”却是“不共世间”的。智慧教育是指透过般若空慧,超越知 识的障碍,如实地智见身心世界的空相,进而“以智导行”开展出无我、 中道圆满和谐的人生。如此的教育超越纯粹的知识领域,进入生活的和 生命的领域。禅宗的教育理念不出上举数点,不过由于其强调“不立文 字,见性成佛”,它有自己独特的教育(启悟)的方法。其教学方法大 约可分成三大类:(1) 言语法,(2) 肢体动作法,(3)默然法(注25)。 “言语法”又包括以直接了当说明的“直叙法”;反论、背理或不合 逻辑的“矛盾法”;否定方式回答的“否定法”;重覆学人问题的“复 述法”;反问学者问题的“反诘法”;以呼、喝作答的“呼喝法”等等。 “肢体动作法”指以姿势、棒打、演示等动作令禅徒开悟的方法。“默 然法”是以沉默无言作答。此默然被喻为“一默如雷”。可见其威力。 禅师们依据学人学习程度,恰当的时、地,灵活地运用这些方法,以达 到启悟目的。
杜威思想精密,学问广博,着作等身。其中有关教育方面的钜着包括:《民主主义与教育》(Democracy and Education)、《经验与教育》(Experience and Education),《我的教育信条》(My Pedagogic Creed)、《学校与社会》(The School and Society)、《人性与行为》 (Human Nature and Conduct)、《德育原理》(Moral Principles in Education) 等。
从这些着作,我们大约可以综合几个杜威教育思想中最重要的特点:
一.民主教育:杜威的民主教育内涵包括“自由”、“平等”和“群体之情” --(fraternity)。理想的民主必须兼俱个人和群体。个人层面的民主指个人自由,其社会群体层面的民主表现于“群体之情”,而“平等”则兼顾个人和群体 (注26)。平等可分“天赋平等”、“法律平等”、“机会平等”等,而杜威在教育上所强调的是“机会平等”。他认为前二者是消极的,而后者才有积极性,因为社会平等强调在社会上,个人成长和潜能应在机会均等的原则下自由地发展,但这非指狭隘自私的个人主义,杜威称它为“粗野的个人主义”(rugged inpi dualism),而应该是指在机会均等和自由的情况下,自主地发挥其潜能的民主式个人主义(democratic inpidualism)(注27)。
杜威所主张的民主式自由,虽然反对绝对权威,但亦非指放任的自由。杜威强调教育上之自由具积极性和智慧性。它是种依个人的价值目标而从事观察和判断的自由,故被称为“智慧的自由”(注28)。杜威认为“教育即民主,民主即教育”。民主观念的养成端赖教育的力量,而教育的推动则有赖民主的实践。
二.教育即生长论(Education is Growth) :广义而言,杜威的教育即生长论意含 (1)教育历程, 和(2)生活发展。他曾言:“教育乃一继续重组,改造及改变之历程”(注29)。换言之,教育是成长、发展、改造经验的连续性活动,即一种继续不断地重新组织、构造,形成经验的过程。杜威认为生长的主要条件在于“不成熟”(immaturity),而教育的历程就是从“不成熟”臻于“成熟”。而其要开发的是个人的潜能、能力、力量(注30)。再者,杜威认为教育乃生活所必需,而生活为教育的内容,生活是不断经验的累积,经验是由学习中求得( learning by doing)。
三.“教育无目的论”:杜威曾言:“教育历程本身以外别无目的,它便是自己的目的”(注31)。又曰:“教育本无目的,仅人的父母、教师才有目的” (注32),因而被认为主张“教育无目的论”。其实,杜威并非主张漫无目标的教育,他反对的是外在或呆板固定之目的,故他举出良好教育目的,应具三个特性:
(1) 教育目的须配合受教者内在活动和需要。杜威批评将教育视为满足教师或父母等他人的期望而做的“预备工作”,因为它会忽略受教者的特性、能力和需要(注33)。
(2) 教育目的必须能与受教者的身心活动相配合,成为一种可实践的教育方法。
(3) 教育家须排除所谓普遍的和终极的目的。此意谓教育不必设定终极目的,要紧的是学习和训练本身必须具备直接可贵的价值(注34)。故杜威认为教育的目的要随受教者的生长与教育经验的发展而改变。(注35)。
基于其一贯的哲学态度和教育思想,杜威特别强调二种教育方法:
一.问题教学法:杜威认为最有效的学习是从解决问题中获得,而解决问题须经过反省思考的历程,它包括五个步骤:(1) 从生活中发现疑难或问题,(2) 确定其性质,(3) 思考或提出许多假设的解决方法,(4) 推演假设所应适用的事例,(5) 经过观察和试验,以证实假设的解决方案之正误。(注36)这种实证的解决问提的教育方法,即是杜威“从做中学”的自动教育。经过启发思考,反省检讨和实证的历程,对培养学习者之思考和创造能力非常有助益。不过,这种教育方法是否成功,还是有赖教师的从旁指导。
二.兴趣与努力并行的方法:杜威认为激发学习的兴趣是很有效的教学方法,因此教师应使教材与学生的兴趣密切配合。然而,仅凭兴趣还是不够的,因为有效的学习是须赖“训练”和“努力”才能完成的,基于他一向坚持的持中调合哲学理念,杜威认为兴趣和努力两者不但不冲突,而且是相辅相成的(注37)。
杜威的教育理论和方法是一致的,他认为理想的教育方法,应该从激发学生探究和历练的“冲动”开始。换言之,即是引发学生个人的兴趣和学习动机。其次,教师依据其经验和敏锐的观察力,引导学生发觉含有“生长”可能性的问题,并帮肋他们解决这些问题。在教育的过程中,由于杜威强调他的一贯的教育理念--自由、与趣、个性发展、调适、独创精神等等,故被认为主张“以儿童为中心”的教育方式,也因此被批评他过于放纵学生,让他们有“随心所欲的自由” ("Do-as-you-please" Freedom)。其实,杜威在他的《经验与教育》一书中,就曾痛斥这种过份放任、无限制的自由。他之所以提倡自由、民主观念,乃为使学生脱离传统权威教育的困境,但它必须是有规范的自由(注38)。此观念与其调和二元对立,避免落入二元中任何一极端的思想是相契的。杜威在强调学生自主和独创性的同时,也顾及教师的领导、权威、纪律。他在《经验与教育》中,将学生比喻为球队中的球员。比赛规则则是球赛的一部份,球员会很自然地遵守。同样的,纪律和权威也应很自然地行使。杜威曾言教师的任务是在广泛的经验和较成熟的智慧的基础上,去决定儿童应当怎样学习生活的纪律。因此,教师是引导者而非独裁者。
禅的教育方法中,自由和纪律亦均为极重要的要素。如果积极自由意指“智慧的自由”--“为了有价值的目标而从事观察和判断的自由”--,则禅宗有最自由的教育方法。以禅师而言,他们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和判断力,自由而灵活地采用最适当的方法和教材去教导其徒弟。例如:禅师有时候以不同的答案回答同一问题(注39),有时候则用相同答案回答不同问题。禅师固然可以用灵活自由的教学法,徒弟同样可以自主的方式接受教导或表达领悟的程度。下引一例:
师(隐峰禅师)一日,推土车次,马祖大师在路上坐。 师云:“请师收足。” 马大师云:“已展不收。” 师云:“已进不退。”乃推车碾过。大师脚损,归法堂,执斧子云:“适来 碾老僧脚底出来。”师便出,于大师前引颈。大师乃置斧(注40)。
禅宗着重般若的开发,否定形式教条主义,摧毁权威式的偶像崇拜,因此,“呵佛骂祖”,和类似上举的拳打车辗师长之非传统、非伦理的例子屡见不鲜。禅的一棒一喝,并非标新立异的花招,完全是种机用。有时一棒是遣荡,有时一踏是举示,有时一拳是报恩。这些方法交相运用,目的在于使人挣脱滞碍心灵的固囿,建立与佛无异的独立、自由、自主的人格。
然而,自由、自主的教育方式,并不表示禅学子缺乏纪律的训练。僧堂如军队般严格的生活训练,使禅行者养成谦逊、勤劳、服从、朴实、守贫等美德。禅教育的最大特色是在于这些严峻的纪律当下,又充满了活泼自在的禅机,这与禅重视实际日常生活的教育功能有密切关系,举凡吃饭(注41)、洗钵、耕田、种树、淘米、除草、搬柴、运水等等,无一不是“神并妙用通”最佳的教材。沩山和仰山利用上山摘茶的机会,互相论道就是最佳例子(注42)。
禅生活教育的根本方法,就在“以做为学”或“在工作中学习”。这与杜威实用主义的教育方法不谋而合。禅特别重视亲身体验,可称之为绝对的经验主义。无论阅读多少典籍或听闻多少佛法,如没有用生命去经验,终究是隔靴搔痒。而日常生活中每一细节都蕴藏着无尽的禅经验,身为禅师的责任就是以“无不用其极”的方法(棒、喝、扭、踏,或甚至于“杀”)来引导或逼迫徒弟进入并且体验那些无法言喻的禅经验。正如杜威所言“教育即生活”,我们亦说“禅即生活”。
杜威基于其“教育即经验的改造”的教育思想,主张学习者必须亲自参与各项学习活动。他说:“真正的知识和有效果的了解,必由“做”而后才能产生。”(注43)透过做中学习,是解决问题的基础。经由实际经验中发现问题之后,反省和思考解决方法,再以实证以求解决,如此反覆不断就是教育的历程。
禅与杜威实用主义的教学中,都注重经验,把它当作理论的基础,且与现实世界密切相关联。禅师不是哲学家而是经验主义者,因为他们诉诸经验,而不是语言文字。禅强调行动和经验的无目的性,它要禅行者“有佛处急急过,无佛处莫停留”,在经历生活过程时,不要有目的地留下痕迹。也就是说说做任何事时,没有方法(means) 与目的(ends)之二分。任何活动或经验本身之外,无其他目的,杜威的教育无目的论也有同样的看法。他认为教育的历程,除了自身之外,无其他目的。然而禅与杜威有一点很大的差别:杜威教育经验的性质偏重世间性、实际有效性,而禅则着重超越性、精神性、宗教性,即所谓的无挂碍、无执着的“纯粹经验”(pure experience) 。
四.结论
禅宗与杜威均以具有教育思想和方法特色着称。前者以“见性成佛”为其教育的首要课题,后者倡导实用主义之教育学说。其异同点综合如下:
1.禅宗与杜威都极力反对二元对立。禅从万法一如的观念建立空性的妙有世界。杜威思想具圆融性,其持中平衡的思想,使他的教育方法不执一端,他认为二元乃思辩的造作,是崭新经验和观点的障碍,导致很多矛盾冲突和问题,禅亦认为思辩会妨碍禅悟。不过,禅反对的不是思辩或理智本身,而是对它们的执着。
2.禅所用各种教学方法的根本原则,在于使学习者能直观实相。语言、思辩、观念等犹如指月之指。杜威亦认为语言、概念等等仅是达到智慧行为的工具,有其局限。许多人以为杜威只重分析、推理、和实证,而不重直觉。其实,杜威所论的直觉,与禅的“顿悟”经验,有异曲同工之处。他说:“直觉是新、旧(经验)的交会,于其中,突如其来的和谐,重整了各种心识形态,犹如电光石火般地顿然启明,虽然事实上它是经过漫长的孕育而成的。……直觉并非纯粹智性地去了解理性的真实。”(注44)
3.杜威认为一个“危机”(crisis)或“不确定的情况”(indeterminate si- tuation)的先决条件,任何探究(inquiry) 都有赖此先决条件。禅亦将“危机”视为开悟的必备条件。它的教育方法是将学生逼入绝境(crisis),并常以公案问答使他们无法在知性思考中“脱困”,唯有竭尽一切“参究”,直到此强烈禅意识的驱使力使他们有所“突破”(breakthrough)为止。禅和杜威均认为“危机”是教学的助力,不同的是,杜威教育思想中,教师的责任在引导学生面对和解决现有的问题,禅师们不仅如此,而且有意地“制造危机”,逼使学生陷入“死巷”,让学生自己的焦急和热切之探究心,去寻找“生路”,禅师只需适时地做一些指示(如一句言辞、一棒,或一喝等)。
4.杜威主张人性可变论。其实,他所谓可变的并非人之本性,而是“习性” (acquired habits)。这可从他举的战争一例得知。杜威承认斗性(combative- ness) 是人性的一部份,而它是否会显现,则由外在的因素而定,换言之,战争非因人有好斗之本能而产生,而是由社会的状况和力量导引而起(注45)。然而,根据这个例子,人性确实有本俱之属性─斗性,这些属性可因后天的习性,发展出不同的现象。例如:斗性可演变成残酷的战争,也可发展成对抗疾病、贫困、不正义等的“战争”。严格来说,杜威未有明确的人性论,其所谓人性可变论,只能说是针对人的习性,而非针对人之本性而言。禅宗有明确的善(佛)性的人性论。虽然杜威和禅对人之本性看法有异,但两者皆全面肯定人之习性的可塑性,故均极重视教育的功能。
《安士全书》是“善世第一奇书”,超古超今,诚为传家至宝。全书共分四部,包括戒杀之书《万善先资》;戒淫之书《欲海回狂》;《阴骘文广义》;《西归直指》。前三种书,虽教人修世善,而亦具了生死法。《西归直指》虽教人了生死,而又须力行世善。诚可谓现居士身
每个人晚上睡觉时,从他躺在床上到真正睡着,中间起码有5到10分钟的时间。而对普通人来说,这几分钟,基本是在妄想与昏沉当中度过。这样带着妄想睡觉就容易做梦,引起睡眠质量越来越差。而学佛的人,懂得珍惜时间,把握当下。
弟子众等,普为四恩三有,法界众生,求于诸佛,一乘无上菩提道故,专心持念阿弥陀佛万德洪名,期生净土。又以业重福轻,障深慧浅,染心易炽,净德难成。今于佛前,翘勤五体,披沥一心,投诚忏悔:
我住在乌敏岛时,有一只狗跑到我那里去;而在戒律中出家人是不准养狗的,所以我也只是把一些吃剩的食物丢给它吃。有一次,我有事情要处理,于是把门锁上后就离开。隔天,当我把门打开时,它很快的从里面冲出来。我忽然间想起自己把它锁在屋内,之后四处查看,却发
一个人对事情不论是好是坏、是对是错,嘴里不要乱说,肚子里明白就好。嘴巴叨叨不休,无事也会变成有事,最后总是会害到自己。那些没事叨叨的人切要注意,这样最会惹事。
佛教不是偶像崇拜者,如果要说佛教有崇拜的话,那么,他是崇拜智慧的宗教。在佛教初创期,佛教没有佛菩萨像,仅雕刻莲花、轮宝等作为佛法的象征。佛陀圆寂前曾经留言,我死之后要依法不依人,一切以佛法为最高。但是佛弟子们从内心尊重他的人格,
现在有的家庭不和,一天到晚总是吵架,就是因为过去生中造了太多恶口的业所招感的。对于恶语伤人这种恶业,有的人会拿直爽来做挡箭牌,还有的人会说自己刀子嘴豆腐心,说“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些其实都是借口。
吸烟,我们是不允许吸的,好像僧人戒律当中没有规定,但是有没有相应的呢,比如我们这种五辛,吃肉吃五辛,这些扰乱心性,断大悲种性,我们修学菩提道,这些都是根本。所以,菩萨戒里规定食肉、食五辛,都是不允许。辛辣的东西增长欲望,而且,吃了辛辣的东西,
世尊在《观经》第九观跟我们开示:无量寿佛有八万四千相,一一相中有八万四千好。讲“八万四千相好”,这是就大乘而言。讲“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种随形好”,这是就小乘而言。事实上佛有无量相,相有无量好。佛为什么有如此的相好光明?这是“修因感果”,还是不离开“
南无阿弥陀佛,师父吉祥,请问师父,牛奶和鸡蛋是素食吗?就是说吃素的人能食用这两种东西吗?
很多同修由于对本分的认识不到位,所以在生活当中产生了一系列的痛苦以及灾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职位以及相应的本分。有一句话:但能依本分,终须无烦恼。我们过往烦恼不断,证明我们没有好好落实本分,完善本分。我们来学佛,学做什么?
佛法从恭敬中求,当我们对学习佛法生起真实的恭敬心,谦让心、忍耐心、顺从心将会随之生起,远离高傲,远离懈怠,远离忿恼,于诸违顺境界心得安忍,柔软轻安,于诸善法精进修行,于诸不善努力断除,少欲知足,正念无常,这样学修我们的心就能逐渐得到调伏与安乐。
一位老居士讲:“我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平常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好了别人是好自己,有东西给别人是自己得利益。’我从读书到工作,这两句话就是我的座右铭。祖母活了101岁,在她临终时,我对她老人家说:‘祖母,谢谢您!教给了我怎样做人。’”
现在很多人有死亡焦虑,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们把生和死看得非常实在,就会在生的现象上产生自性见,在死的现象上也产生自性见,以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于是贪著生,恐惧死。当年佛陀在菩提树下,就是通过对生死轮回的观察而觉悟。生命就像河流,遵循无明、
处理不善心的方法,我在这里给大家做简单的介绍。首先你要能够面对真实的自己,真正的朝自己心里看。要承认自己的烦恼:我的贪欲心、嗔恨心,甚至于我的愚痴:我不了解,有些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是对是错,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你要如实地承认它们的存在,
古人尝有言:衲子风格凛然,有古人之风。古人之风从何而来?就是从这八个字而来:动用举措,必稽往古。这就有古人之风,要是没有古人之风呢?那就是流俗阿师的样子——行,不像个出家人;说话,不像个出家人;思想,不像个出家人。
寿量圆满即健康长寿:因为往昔种下的善业感得长寿果报,得以长久住世。又因为长寿,才有更多时间内修外弘、自利利他,长时间地积累福德和智慧资粮。那么如何感得寿量圆满,身体健康的果报?如果光是长寿,活了九十岁,但一天到晚在生病,那还不如短一点,所以
学习打坐,就要好好就近寻找正规寺院觅善知识,按照经论中的来,不可以想当然地坐,不可以道听途说地坐,更不可摸着石头过河、试试看再坐。须知外道也打坐,练气功的也打坐,乃至邪教也打坐。如果在家真想坐禅,不妨认真读下《修习止观坐禅法要
《楞伽经》中说,譬如巨大的海水波浪,这是由猛风所吹起的,洪水波涛鼓动着冥壑,从来没有断绝的时候。我们的藏识就像大海一样,宽广而又包容万千,由于境界风所吹动,所以才有种种诸识波浪,腾跃而生起。我们的心就像大海一样随着外界的风的吹动,掀起各种各样的波浪
傲慢则无礼。偏见则自私。傲慢与偏见的人,其实就是强烈自我意识的人。说才智,很可能是绣花枕头。说修养,势利有余的攀附者。佛法中说:贪、瞋、痴最强烈如火炽盛之流;于财、色、名、食、睡最具占有欲的代表性人物;心念中充满了利、衰、毁、誉、称、讥、苦、乐之
佛弟子要想获得广大的真实利益,必须学习培育随喜的特质,随喜佛菩萨一切贤圣乃至凡夫众生的一切善法善行。随喜可以让心柔软开放,与众生广结善缘,建立现前与未来的良性关系,随喜之心还能推动我们的身语趋于善法善行,由此累积种种善法功德,给现前和未来的生
禅宗有“平常心是道”的公案,我们今天暂且不去讨论,但就虚云老和尚所说的“平常心”来谈谈。虚云老和尚说:“怎样叫平常心呢?平常就是长远,一年到头,一生到死,常常如此,就是平常。譬如世人招待熟客,只用平常茶饭,没有摆布安排,这样的招待可以长远,就是
纵观古今中外,每一个成功之人,对自己所喜爱的事业,无论是起步,还是在过程,不管有多么困苦、多么艰难,都始终抱着一颗坚定不移的信心,踏实笃定地前进,最后无不取得卓越不凡的成果。我们有缘接触佛法,修习佛法亦是如此,从信开始,因信而入,信心生起,发愿力行。
北方曾有一位富人,祖上留给他很多财产,单说田地就不少。然而不幸的是,有一伙好吃懒做的人,打起了他的主意。他们合计着把富人活埋,好瓜分他的家产。打定主意后,他们事先挖好了埋人的坑,接着设法把富人骗到了坑边,对富人说:“死到临头了,你有什么话说?”
不会。但受戒时,能够穿海青、搭缦衣,较庄严、摄心。譬如穿得花花绿绿,心就比较乱;穿素雅的颜色,心念就会比较寂静。眼根对色尘,颜色会影响我们的心念。
正是因为感受到了它不是永恒不变的,所以我们就明白了。我们明白了,就不应该再执着;不再执着,就真正自在了,所以我们就挣脱出了那种束缚、枷锁。可见,学佛最大的敌人,不是这个世界,也不是他人,而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自己。
小时候,我们看一本一本的连环画《三国演义》。里面出现最多的一个故事情节,就是那些大大小小各种级别的“主公”,在每次面对自己眼前各种各样事情的时候,就会有身边的臣子谋士们为他献上各种主意或计策。出那些主意或计策的谋士们,无论是高手还是低手,无论是真
在《佛说法华经·方便品》里边,佛陀说了这样的一首偈颂:“薄德少福人,众苦所逼迫。入邪见稠林,若有若无等。依止此诸见,具足六十二。深着虚妄法,坚受不可舍。”这段经文很深刻,让我们来分享一下:所谓“薄德少福人”,什么叫“薄德少福人”?
一位年长者和一位年青人之间产生了一些矛盾,导致二人许多年不说话。人们劝年青人主动一点。要知道世事无常,今生的隔阂若不化解,未来世难免要受“怨憎会苦”。比起生死,这点小摩擦算什么。有智慧的人会主动向人道歉,有慈悲的人会接受别人的道歉
度和被度是相互的。你好心给他讲佛法,结果人家不但不理解你,还把你臭骂一顿,这时候你心里马上生起嗔恨心,想这个人怎么好坏不分,于是就跟他对着吵,你原本想度对方的,结果不但没度成,还心随境转,被对方给度走了。所以,学佛人要有观空的智慧,知道我们所
赞助、流通、见闻、随喜者、及皆悉回向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依佛菩萨威德力、弘法功德力,普愿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乐,无绪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生涅槃正路。家门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历劫怨亲,俱蒙佛慈,获本妙心。兵戈永息,礼让兴行,人民安乐,天下太平。四恩总报,三有齐资,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生生世世永离恶道,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得遇佛菩萨、正法、清净善知识,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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