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 寿康宝鉴 孝经 了凡四训 三字经 幼学琼林 论语 太上感应篇 弟子规 安士全书 黄石公素书 民间善书 四书五经 孟子 大学 中庸 诗经 尚书 礼记 周易 龙文鞭影 菜根谭 声律启蒙 二十四孝 蒙学经典 阴骘文 医学典籍 诸子百家 山水诗 田园诗 边塞诗 哲理诗 送别诗 思乡诗 爱国古诗 爱情古诗 抒情古诗 古诗十九首 古诗三百首 唐诗三百首 古诗 古词 婉约诗词 宋词精选 宋词三百首 名句 爱国诗句 爱情诗句 思乡诗句 离别的诗句 送别的诗句

五百卷第八

  〔注〕夫言者,所以通理也。五百岁一圣,非经通之言,故辨其惑罔之迷也。

  或问:“五百岁而圣人出,有诸?”〔注〕孟轲、史迁皆有此言。曰:“尧、舜、禹,君臣也而并;文、武、周公,父子也而处。汤、孔子数百岁而生。因往以推来,虽千一不可知也。”〔注〕千岁一人,一岁千人,不可知也。〔疏〕“五百岁而圣人出”者,孟子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又云:“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赵注云:“言五百岁圣人一出,天道之常也。亦有迟速,不能正五百岁,故言有余岁也。”是古有是言,故以为问。“尧、舜、禹,君臣也而并;文、武、周公,父子也而处。汤、孔子数百岁而生”者,吴云:“尧、舜、禹三圣相并,后数百年始生汤。文、武、周公三圣同处,后数百年始生孔子。先则比年而三圣,后则远年而一圣。”司马云:“汤上距禹,下距文王,孔子上距周公,皆数百岁。”“因往以推来,虽千一不可知也”者,俞云:“千谓千岁,一谓一岁。从其极疏者言之,或千岁而生一圣人;从其极数者言之,或一岁而生一圣人。故曰虽千一不可知也。”按:承上文“五百岁而圣人出”为言,故省其辞。犹云虽千岁而圣人出,或一岁而圣人出,不可知也。千岁而圣人出,因汤、孔子之例推之;一岁而圣人出,因尧、舜、禹、文、武、周公之例推之也。注“孟轲、史迁皆有此言”。按:孟子见上引。史记自序云:“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是史迁亦有此言也。彼索隐云:“此言略取于孟子,而扬雄、孙盛深所不然,所谓多见不知量也。以为淳气育才,岂有常数?五百之期,何异一息?是以上皇相次,或以万龄为间,而唐尧、舜、禹比肩并列。降及周室,圣贤盈朝。孔子之没,千载莫嗣。安在于千年、五百年乎?”司马贞以子云之驳孟子、史迁为不知量,然其所论乃全同子云,不知其意之所在也。注“千岁一人,一岁千人”。按俞云:“夫圣人之生,必无一岁千人之理。疑李注本作‘一岁一人’,传写误耳。”

  圣人有以拟天地而参诸身乎!〔注〕禀天地精灵,合德齐明,是以首拟天,腹拟地,四支合四时,五藏合五行,动如风雷,言成文章也。〔疏〕音义:“参诸,七南切。”孔子闲居云:“三王之德,参于天地。”郑注云:“参天地者,其德与天地为三也。”中庸云:“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朱子集注云:“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荀子王制云:“故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参也。”杨注云:“参,与之相参,共成化育也。”然则“拟天地而参诸身”,谓效法天地而身与之为三也。注“禀天”至“章也”。按:“四支”,世德堂本作“四肢”。注意谓圣人比象天地,备天地之德于一身,身亦天地也。即与天地为三之义。宋咸、司马皆以此与上章相连说之。宋云:“夫天地之道,或泰而通,或否而塞。泰则万物阜,否则万化阏,弗一而常也。夫圣人之道,或生(困学纪闻翁注引作“存”。)而出,或亡而绝,出则万物遂,绝则万化灭,亦弗一而常也。是故天地不常泰,亦不常否;圣人不常出,亦不常绝。杨子因上论圣人之生有以合天地之化,遂为之言尔。”司马云:“言德与天地参者则为圣人,无疏、数之期也。”宋注“天地不常泰”云云,困学纪闻论诸子尝称之。然圣人拟天地而参诸身,与圣人之生有合天地之化,义实不同,未可强为傅合。温公谓圣人之出无疏、数之期,即人皆可以为尧、舜之说。然以解法言此语,亦是意为增益,非正文固有之义。然则上章论圣人之生,此章论圣人之德,各为一义,不须穿凿求通。弘范随文解之,正得杨旨,未可以为非也。

  或问:“圣人有诎乎?”曰:“有。”曰:“焉诎乎?”曰:“仲尼于南子,所不欲见也;阳虎,所不欲敬也。见所不见,敬所不敬,不诎如何?”曰:“卫灵公问陈,则何以不诎?”曰:“诎身,将以信道也。如诎道而信身,虽天下不为也。”〔注〕仲尼之敬阳虎,杨子之臣王莽,所诎者形也,于神何时挠哉?诸如此例,学者宜识其旨。〔疏〕“圣人有诎乎”者,音义:“有诎,与‘屈’同。”按:诎伸字正当作“诎”,古书多假“屈”为之。“焉诎乎”者,音义:“焉诎,于虔切。”“仲尼于南子,所不欲见也”者,论语云:“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孔子世家云:“孔子过蒲,反乎卫。灵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欲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按:史称是岁鲁定公卒,则此定公十五年事。孔丛子儒服云:“平原君问子高曰:‘吾闻子之先君亲见卫夫人南子,信有之乎?’答曰:‘昔先君在卫,卫君问军旅焉,拒而不答。问不已,摄驾而去。卫君请见,犹不能终,何夫人之能觌乎?古者大飨,夫人与焉。于时礼仪虽废,犹有行之者,意卫君夫人飨夫子,则夫子亦弗获已矣。’”孔丛此说,乃因坊记有“阳侯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夫人之礼”之语而傅会之,而不知其悖于礼乃愈甚也。毛氏奇龄四书改错云:“诸侯大飨,夫人出行祼献(一),礼同姓诸侯有之,异姓则否。故礼正义谓:‘王飨诸侯,及诸侯自相飨,同姓则后夫人亲献,异姓则使人摄献。’自缪侯、阳侯以同姓而遭此变,凡后同姓亦摄献。然则因大飨而见夫人,惟同姓诸侯有。然孔子,鲁之大夫,卫君夫人安得以待同姓诸侯之礼待之?纵卫君夫人有其事,孔子安得受之?钱氏坫论语后录乃谓:‘此孔丛子之说,必有所据。’可谓无识。论语刘疏则云:‘南子虽淫乱,然有知人之明,故于蘧伯玉、孔子皆特致敬。其请见孔子,非无欲用孔子之意。子路亦疑夫子此见为将诎身行道,而于心不说。正犹公山弗扰、佛肸召,子欲往,子路皆不说之比。非因南子淫乱而有此疑也。’其说似为近是。而谓南子有欲用孔子之意,而孔子见之,则亦害于理。盖孔子之自蒲反卫,主遽伯玉家,未尝无仕卫之志。孔子言卫灵公无道,‘而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则犹足用为善。鲁为孔子父母之邦,卫则鲁兄弟之国,不得志于鲁,犹思行其道于卫。孔子之去鲁而即适卫,去卫未几而复反者以此。是时卫俗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世家所云‘四方之君子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明南子之见异邦之臣,不自孔子始。孔子既欲仕卫,则依其国俗行之。犹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之意。故于南子之请虽辞谢,而犹终应之者,以行道之利天下大,见小君之为非礼小也。若吕氏春秋贵因云:‘孔子道弥子瑕见厘(“灵”之音转。)夫人,因也。’淮南子泰族云:‘孔子欲行王道,东、西、南、北七十说而无所偶,故因卫夫人、弥子瑕而欲通其道。’盐铁论论儒云:‘孔子适卫,因嬖臣弥子瑕以见卫夫人。’此乃秦、汉间流俗相传之陋说,不足置辩也。”“阳货所不欲见也”,世德堂本此句首亦有“于”字。论语云:“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孔注云:“阳货,阳虎也,季氏家臣,而专鲁国之政。欲见孔子,使仕也。”刘疏云:“货、虎一声之转,疑‘货’是名,‘虎’是字也。”“见所不见,敬所不敬,不诎如何”者,“如”犹“而”也,详见经传释词。“曰卫灵公问陈,则何以不诎”,世德堂本“曰”作“或曰”。音义:“问陈,直刃切。”说文:“敶,列也。”经传多以“陈”为之,俗字作“阵”。论语云:“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孔注云:“军陈行列之法也。”世家云:“孔子既不得用于卫,将西见赵简子。至于河而闻窦鸣犊、舜华之死也,乃还,息乎陬乡,而反乎卫,入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兵陈,孔子曰‘俎豆之事’云云。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鴈,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按:此哀公三年,卫灵公末年之事。“诎身,将以信道也”,曾子固答王深甫书引,“将以”作“所以”。音义:“信道,音伸。下同。”按:信即伸之假。说文:“伸,不屈也。”宋注引孔子曰:“君子之行己,可以诎则诎,可以伸则伸。”按:家语屈节解文,“诎”今家语作“屈”。“如诎道而信身,虽天下不为也”,世德堂本作“不可为也”,焦氏笔乘引同。按:孟子云:“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虽天下不为,即虽得天下不为之意,不当有“可”字。注“所诎者形也”。按:世德堂本无“者”字。(一)“祼”字原本作“裸”,形近而讹,今改。

  圣人重其道而轻其禄,众人重其禄而轻其道。圣人曰:“于道行与?”众人曰:“于禄殖与?”〔注〕圣人以行道为务,凡人以禄食为先。〔疏〕“众人重其禄而轻其道”,世德堂本作“众人轻其道而重其禄”。“于禄殖与”者,广雅释诂云:“殖,积也。”国语晋语韦注云:“殖,蕃也。”注“凡人以禄食为先”。按:“禄食”疑“食禄”之误,“食禄”与“行道”相对也。世德堂作“禄殖”,此涉正文而误。

  昔者齐、鲁有大臣,史失其名。〔注〕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为大臣也。史失其名者,不书其名也。曰:“何如其大也?”曰:“叔孙通欲制君臣之仪,征先生于齐、鲁,所不能致者二人。”〔注〕高帝时,叔孙通为奉常,欲制君臣之礼。乘乱之余,权时之制,不合圣典,虽尽其美,未尽其善,故不能致之。曰:“若是,则仲尼之开迹诸侯也,非邪?”曰:“仲尼开迹,将以自用也。〔注〕欲行其道,制素法也。如委己而从人,虽有规矩准绳,焉得而用之?”〔疏〕“昔者齐、鲁有大臣”者,汉书地理志:“齐郡,秦置,县十二:临淄、昌国、利、西安、钜定、广、广饶、昭南、临朐、北乡、平广、台乡。”又:“鲁国,故秦薛郡,高后元年为鲁国。县六:鲁、卞、汶阳、蕃、驺、薛。”吴云:“迁、固二史皆曰鲁有两生,而杨谓齐、鲁,岂其接近而言哉?”按:此称两生曰大臣,故变鲁曰齐、鲁,盖云鲁有大臣,嫌谓春秋时鲁国,今云齐、鲁,着其为地名,而非国名也。”“叔孙通欲制君臣之仪,征先生于齐、鲁”者,史记叔孙通传云:“叔孙通者,薛人也,秦时以文学征,待诏博士。数岁,陈胜起山东,使者以闻。二世召博士、诸儒生问。叔孙通前曰:‘此特群盗鼠窃狗盗耳,郡守、尉今捕论,何足忧?’二世喜,拜为博士。叔孙通已出宫,反舍,乃亡去。之薛,薛已降楚矣。及项梁之薛,叔孙通从之,败于定陶,从怀王。怀王为义帝,徙长沙,叔孙通留事项王。汉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叔孙通降汉王,汉王拜叔孙通为博士,号稷嗣君。汉五年,已幷天下,诸侯共尊汉王为皇帝于定陶,叔孙通就其仪号。高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患之。叔孙通知上益厌之也,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高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为之。’于是叔孙通使征鲁诸生三十余人。”司马云:“先生谓宿儒。”按:皇甫士安三都赋序李注云:“先生,学人之通称也。”学行云:“吾闻先生相与言则以仁与义。”“所不能致者二人”者,通传云:“鲁有两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污我。’叔孙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是其事也,何如其大也”,世德堂本“何如”作“如何”。“若是,则仲尼之开迹诸侯也,非邪”者,“迹”世德堂本作“迹”,班孟坚典引云:“铺观二代,洪纤之度,其赜可探也。并开迹于一匮,同受侯甸之服。”李注云:“言殷、周二代初皆微(一),开迹于一匮,并受夏、殷侯甸之服。论语曰:‘虽覆一篑。’”是班用开迹字为创业之义。开迹于一匮,犹云始于一篑耳。司马长卿封禅文:“后稷创业于唐尧,公刘发迹于西戎。”子云解嘲云:“公孙创业于金马,骠骑发迹于祁连。”皆以创业、发迹相偶为文。开、发同诂,开迹即发迹也。开迹诸侯,谓孔子作春秋,托王于鲁也。春秋之义,始于乱世,终于太平;始于粗粝,终于精微。必如鲁两生之说,积德百年而后制礼,则新王之法托始于隐公者为非矣。“仲尼开迹,将以自用也”者,自用,谓守先王之道,制作以为后王法。公羊传哀公篇云:“君子曷为为春秋?拨乱世,反诸正,莫近诸春秋,则未知其为是与?其诸君子乐道尧、舜之道与?末不亦乐乎,尧、舜之知君子也。制春秋之义,以俟后圣,以君子之为,亦有乐乎此也。”是其义。“如委己而从人,虽有规矩准绳,焉得而用之”者,宋云:“规矩准绳,犹制度也。”按:谓礼也。言舍己之所学,而徇当世之所好,虽尝习三代之礼,何所用之?此亦明不与王莽之制作。吴云:“通制汉仪,得随时之义。而杨独许此二生者,盖善其恶叔孙之面谀,而杂用秦仪,且欲自明。杨之志不随莽改作也。”注“高帝”至“之礼”。按:汉书百官公卿表:“奉常,秦官,掌宗庙礼仪,有丞。景帝中六年,更名太常。”通传:通说上起朝仪,在高帝五年;拜太常,在高帝七年。注谓通为奉常,欲制君臣之礼,先后倒置。此“奉常”字当作“博士”也。注“欲行其道,制素法也”。按:孟子云:“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赵注云:“孔子惧正道遂灭,故作春秋,因鲁史记,设素王之法,谓天子之事也。”素法即素王之法之谓。上文“若是,则仲尼之开迹诸侯也,非邪?”李注无释。宋云:“开迹,谓开布其迹于诸侯之国。”吴云:“开,开说其君臣之义;迹,迹述其礼义之制。”司马云:“以齐、鲁二生知道不行而不起为是,则仲尼之历聘为非耶?”俞云:“国语晋语‘夫乐以开山川之风’,吕氏春秋乐成篇‘夫开善岂易哉’,韦昭、高诱注并曰:‘开,通也。’然则开迹者,通迹也。如鲁两生之不肯行,则绝迹于汉廷矣,故以孔子之历聘诸侯为通迹也。诸说皆以开迹为游说之意,其释字义虽不同,而以为历聘诸侯之事则一。今以封禅文、解嘲、典引证之,开迹犹云创业,乃当时习用之语。弘范解此句为欲制素法,则亦必不以开迹诸侯为历聘之事可知。盖此章要旨在论制作之义,非在论出处之节。或人之问,谓春秋托始鲁隐,是据乱而作,正与两生所持太平而后制作之说相反,两生为是,则孔子为非。子云之答,则谓春秋虽据乱而作,而其义在述尧、舜之道以俟后圣,乃拨乱而反正,岂委己而从人也!”(一)“微”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或问:“孔子之时,诸侯有知其圣者与?”曰:“知之。”“知之则曷为不用?”曰:“不能。”曰:“知圣而不能用也,可得闻乎?”曰:“用之,则宜从之。从之,则弃其所习,逆其所顺,强其所劣,捐其所能,冲冲如也。非天下之至,孰能用之?”〔注〕捐,弃。〔疏〕“孔子之时,诸侯有知其圣者与”,艺文类聚二十引“其圣”作“孔子圣”,御览四百一引作“孔子之圣”。论衡讲瑞:“桓君山谓杨子云曰:‘如后世复有圣人,徒知其才能之胜己,多不能知其圣与非圣人也。’子云曰:‘诚然。’”故设此问。“曰知之”者,白虎通圣人云:“圣人未殁时,宁知其圣乎?曰:‘知之。论语曰:夫子圣者与?孔子曰:太宰知我乎?’”“知之则曷为不用”,世德堂本“知之”上有“曰”字,类聚、御览并引作“若知之”。“弃其所习”,各本“弃”皆作“弃”。按:治平本于“弃”字,前后皆作“弃”。吾子“弃常珍而嗜乎异馔”,先知“与众弃之”,可证御览引此正作“弃”,今据改。“逆其所顺”,类聚、御览引并作“所从”。“强其所劣”,治平本作“强”,御览引同,古字通用。音义:“强其,其两切。”按:强者,贤也,当读平声。管子地员房注云:“强,坚也。”广雅释诂云:“贤,坚也。”贤、强同训坚,故贤亦谓之强。“强其所劣”,谓贤其所不肖也。“捐其所能”,音义:“捐,与专切。”御览引作“损”,此形近而误。“冲冲”,义见问明。彼谓往来无定,此谓思虑不决也。“非天下之至,孰能用之”,类聚引同。音义:“非天下之至,天复本作‘天下之至德’。”温公从之。世德堂本依集注增“德”字,御览引作“至圣”。按:此不晓“至”字之义而妄增者。考工记:“覆之而角至。”郑注云:“至犹善也。”管子法法:“夫至用民者。”房注云:“至,善也。”然则“天下之至”犹云“天下之善”,不必谓至德、至圣也。注“捐,弃”。按:世德堂本无此注,治平本“弃”作“弃”,今依钱本。

  或问:“孔子知其道之不用也,则载而恶乎之?”〔注〕欲知载送道术何所之诣。曰:“之后世君子。”〔注〕许来哲。曰:“贾如是,不亦钝乎?”〔注〕言畜货以遗后,畜道俟将来,是迟钝。曰:“众人愈利而后钝,圣人愈钝而后利。关百圣而不惭,蔽天地而不耻,能言之类,莫能加也。贵无敌,富无伦,〔注〕伦,匹。利孰大焉?”〔疏〕“孔子知其道之不用也,则载而恶乎之”者,论语云:“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皇疏云:“孔子圣道不行于世,故或欲居九夷,或欲乘桴泛海。”刘疏云:“夫子本欲行道于鲁,鲁不能竟其用,乃去而之他国,最后乃如楚。则以楚虽蛮夷,而与中国通已久,其时昭王又贤,叶公好士,故遂如楚,以冀其用。则是望道之行也。至楚又不见用,始不得已而欲浮海居九夷。史记世家虽未载浮海及居九夷二语为在周游之后,然以意测之,当是也。其欲浮海居九夷,仍为行道,非遯世幽隐,但为世外之想。即其后皆不果行,然亦见夫子忧道之切,未尝一日忘诸怀矣。”按:此问之设,正以孔子尝有浮海居夷之语,而其后终不果行,故欲明其义之所在也。司马云:“恶音乌。”“曰:‘之后世君子’”者,谓作春秋也。公羊传哀公篇云:“制春秋之义,以俟后圣。以君子之为,亦有乐乎此也!”世家云:“子曰:‘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于后世哉?乃因史记作春秋。”按:依上引刘疏之说推之,则孔子发浮海居夷之志,在周游之后。此作春秋之事,又在志浮海居夷之后。盖以其事终不易行,且即使行其所志,其利亦不若制作以遗后世之大且远也。“贾如是,不亦钝乎”者,音义:“贾如,音古。”按:前文云“载而恶乎之”,是以商贾为喻,故此云“贾如是”也。诗正月:“其车既载。”毛传云:“大车重载。”孔疏云:“考工记车人为车有大车。郑以为平地任载之车,驾牛车也。尚书曰:‘肇牵车牛,远服贾用。’是大车,驾牛车也。此以商事为喻,而云既载,故知是大车也。”司马云:“言行道者贵于及身,乃载以遗后世,譬诸为贾求利者如此,不亦钝乎?”“众人愈利而后钝,圣人愈钝而后利”者,司马云:“言利愈近则愈小,愈远则愈大也。”“关百圣而不惭,蔽天地而不耻”者,“关”读为“毌”。说文:“毌,穿物持之也。”经典通作“贯”,古音关,读如管。管叔,墨子耕柱及公孟并作关叔,故与毌音相近。礼记杂记孔疏云:“关,穿也。”是亦以“关”为“毌”也。公羊传哀公篇解诂云:“乐其贯于百王而不灭。”语即本此。司马云:“蔽当作‘弊’,终也。”按:弊者,“獘”之俗字,此当读为“敝”。说文:“敝,一曰败衣。”引伸为凡抏敝之称;又引伸为尽,为极。古书敝、蔽、獘三字每多互通。吕氏春秋当染云:“功名蔽天地。”高注云:“蔽犹极也。”“能言之类,莫能加也”者,吴云:“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也。”司马云:“为众说郛。”按:吴说是也。能言之类,谓人类也。注“许来哲”。按:“许”当作“诉”。班孟坚幽通赋:“诉来哲以通情。”此用其语。诉、许形近而误。

  或曰:“孔子之道不可小与?”〔注〕嫌孔子大其道,故当其时不能见用。曰:“小则败圣,如何?”曰:“若是,则何为去乎?”曰:“爱日。”曰:“爱日而去,何也?”曰:“由群婢之故也,不听正,谏而不用。噫者!吾于观庸邪?无为饱食安坐而厌观也。〔注〕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听朝正,谏而不用,于是遂行。由此观之,夫子之日亦爱矣。”〔注〕惜寸阴。或曰:“君子爱日乎?”曰:“君子仕则欲行其义,居则欲彰其道。事不厌,教不倦,焉得日?”〔注〕日不暇给。〔疏〕“孔子之道不可小与”者,下文云:“仲尼,神明也,大以成大,小以成小。虽山川、丘陵、草木、鸟(一)兽,裕如也。”然则孔子之教,因材异施,故或疑亦可小其道以合世用。“小则败圣,如何”,音义:“天复本无‘如何’二字。”按:败圣如何者,如败圣何也。各本有此二字,于义为长。世家云:“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盖(同盍。)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即此文之义。“若是,则何为去乎”者,去谓去鲁。司马云:“道既不可小,则所如不合,何必去父母之邦?”“爱日”者,表纪:“爱莫助之。”郑注云:“爱犹惜也。”孔子三朝记小辩:“社稷之主爱日。”洪氏颐烜注云:“曾子曰:‘君子爱日以学。’孙卿书曰:‘王者敬日。’敬犹爱也。”按:皆不虚费之谓。君子生无所息,故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见用于此,则思行其道于彼。道不行而不去,将虚费日力,坐以待老,故汲汲然思它往也。”“由群婢之故也”,治平本作“群谋”,钱本同,今依世德堂本。此用史记文,不得作“谋”。盖“婢”误为“媒”,又误为“谋”也。世家云:“定公十四年,(按:当作“十二年”。)孔子由大司寇行摄相事,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我之为先幷矣,盍致地焉!’犁鉏曰:‘请先尝沮之。沮之而不可,则致地庸迟乎?’于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文马于鲁城南高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将受,乃语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师己送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师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师己以实告。桓子喟然叹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即其事。“不听正,谏而不用”者,宋云:“‘不听正’当作‘不听政’,字之误也。”司马云:“正与政同。”按:正、政古字通用。诗大序“正得失”,周礼“都司马掌其正学”,释文并云“正”本作“政”。世家无孔子谏受女乐之文。韩非子内储说下云:“仲尼为政于鲁,道不拾遗,齐景公患之。黎且谓景公曰:‘去仲尼,犹吹毛耳。君何不迎之以重禄高位,遗哀公女乐以骄荣其意。哀公新乐之,必怠于政,仲尼必谏,谏必轻绝于鲁。’景公曰:‘善。’乃令黎且以女乐六遗哀公(二)。哀公乐之,果怠于政。仲尼谏不听,去而之楚。”翟氏灏四书考异云:“此事在定公时,韩非作‘哀公’,误也。(按:后汉书冯衍传章怀太子注引韩子,“遗哀女乐”作“鲁公”,“哀公新乐之”作“鲁君乐之”,“以女乐六遗哀公”作“以女乐遗鲁”,惟“哀公乐之”同今本。)其云谏而不听乃去,则是当归女乐时,孔子必尝极谏,观齐人之不敢直陈鲁庭,桓子之不敢公行鲁国,可以意会其故。史记不兼收韩非语,盖失之。”按:晏子春秋外篇述此事,亦称“晏子曰:‘鲁君,弱主也;孔子,圣相也。君不如阴重孔子,设以相齐。孔子强谏而不听,必骄鲁而有齐。’”并与法言此文合。“噫者!吾于观庸邪?无为饱食安坐而厌观也”者,司马云:“宋、吴本作‘不用雉噫者’,今从李本无‘雉’字。”按:“雉噫”义不可通。宋、吴本往往与音义所引俗本合,此音义无文,则其所见俗本犹无作“雉噫”者。宋、吴所据,乃俗本之误本也。噫者,语辞。庄子在宥:“意,治人之过邪!”释文:“意,本又作‘噫’。”新序杂事载楚丘先生语再云“噫将”,韩诗外传述此均作“意将”。语辞以声为主,多无正字,“噫者”即“意者”耳。观,谓鲁君臣游观之事,即世家云“为周道游往观终日者”也。庸之为言,倦也。今字作“慵”。说文新附:“慵,懒也。”古止作“庸”。尔雅释诂:“庸,劳也。”广雅释诂:“劳,懒也。”广韵:“劳,倦也。”于观庸,谓倦于观也。音义:“厌观,一盐切。”世德堂本作“◆”。说文:“◆,安也。”孔子谏受女乐,不听,不得已而思去,乃言:“吾之出此,岂为于游观之事,性所懒倦不好耶?誠以愛日之故,不為飽食安坐而◆觀也。”盖不愿显言鲁君臣之非,而托言己之去国,为不欲旷日游观之故。此必孔子去鲁之时尝有此语,今无从知其出于何书也。吴胡部郎玉缙云:“庸当如字读之。于观庸,就己言;◆觀,則就人言。若曰‘意者,吾于游观之事愚闇而不知其可乐邪?乃欲他人之毋為飽食安坐而◆觀也’。也与邪同义,古邪、也弗殊,见释文叙录。此上句用邪,下句用也,犹昭二十六年左传‘不知天之弃鲁邪?抑鲁君有罪于鬼神故及此也?’史记淮南衡山王传‘公以为吴兴兵是邪?非也’?货殖传‘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汉书龚遂传‘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之比。孔子因谏而不用,临行发此疑词以自咎,圣人之心事若揭,而鲁君臣之失亦隐然见于言外矣。由此观之,夫子之日亦爱矣者。自‘不听正’以下,皆古书记孔子去鲁之事,子云引之以证爱日而去之说。至此引古已毕,自为论断,故云‘由此观之’也。其以‘正’为‘政’,以‘噫’为‘意’,必是原文如此,故仍而不改,引书之例然也。杨书‘政’字十余见,并不作‘正’,此独以‘正’为之,可以悟其文之必有所据也。”“君子爱日乎”者,吴云:“君子必如夫子爱日乎?”按:此因述孔子之事而通论凡为君子者之道也。“仕则欲行其义,居则欲彰其道”者,司马云:“居处不仕。”按:荀子非十二子:“古之所谓处士者。”杨注云:“处士,不仕者也。”居、处同义。束广微补亡诗:“彼居之子。”李注云:“居谓未仕者。”是也。“事不厌,教不倦”者,音义:“不厌,于艳切。”论语云:“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孟子云:“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焉得日”者,音义:“焉得,于虔切,下‘焉支’、‘焉离’同。”日之不足如此,是以可惜,明爱日之至也。注“齐人”至“遂行”。按:弘范于“噫者!吾于观庸邪”无释。俞云:“‘噫’当作‘意’。‘意者吾于观庸邪’七字为句,‘邪’乃语词。盖托为孔子之言。若曰:‘意者!吾将于此观彼庸庸者邪?’故又曰:‘无为饱食安坐而厌观也。’杨子书每以庸为庸众之称,问明篇‘甚矣,圣道无益于庸也!’又曰:‘如庸行翳路。’宋、吴并以庸愚释之,此文‘庸’字亦当与同。因假‘噫’为‘意’,说者遂不得其解。宋、吴本又增‘雉’字于‘噫’字之上,于义益不可通矣。”曲园以“噫者吾于观庸邪”七字为句,以“噫”为“意”,以“邪”为语词,甚是。而解“吾于观庸”为“吾将于此观彼庸庸”,殊为不辞。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孔子去父母之邦,岂肯直斥其君臣之恶?庸之为众,为愚,自是常训。然必谓杨书“庸”字皆为此义,亦非通论。宋读“邪”如字,而以为庸邪之乐,尤误。(一)“鸟”,原本误作“草”,据下文改。(二)“女乐六”,今本韩非子内储说下作“女乐二八”。

  或问:“其有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秦已继周矣,不待夏礼而治者,其不验乎?”曰:“圣人之言天也,天妄乎?继周者未欲太平也,如欲太平也,舍之而用它道,亦无由至矣。”〔注〕暴秦之继周,王莽之篡汉,臧获犹将悼之,贤者能无慨叹乎?〔疏〕“其有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论语为政文。“其有”论语作“其或”。按:有、或同义通用,书无逸“亦罔或克寿”,汉书郑崇传作“亦罔有克寿”。论语马融注云:“物类相招,势数相生,其变有常,故可豫知也。”日知录云:“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数往者顺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知来者逆也。”“秦已继周矣,不待夏礼而治者,其不验乎”者,白虎通三教云:“王者设三教者何?承衰救獘,欲民反正道也。三正之有失,故立三教以相指受。夏人之王教以忠,其失野。救野之失莫如敬,殷人之王教以敬,其失鬼。救鬼之失莫如文,周人之王教以文,其失薄。救薄之失莫如忠,继周尚黑,制与夏同。三者如顺连环,周而复始,穷而反本。”史记高祖本纪云:“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是秦继周,当以夏礼为治也。“不待夏礼而治者”,句末“者”字无义。此文本云“其者不验乎”,“其者”即“其诸”也,者、诸古音相同,故多互用。郊特牲:“于彼乎?于此乎?或诸远人乎?”或诸即或者也。尔雅释鱼:“龟,俯者灵,仰者谢,前弇诸果,后弇诸猎。”上云“俯者”、“仰者”,下云“弇诸”,明“者”、“诸”一也。论语:“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经传释词云:“其诸亦拟议之词也。”后人不知“其者”即“其诸”之异文,故后重黎篇“其者未辩与”,音义云:“‘者’衍字。”而于此文则以意倒之矣。“圣人之言天也,天妄乎”者,“妄”与“验”相反为义,问神云:“无验而言之谓妄。”吴云:“圣人之言,天意也。圣言不验,岂天或妄乎?无妄也。言暴乱者非天意也。”“继周者未欲太平也”者,继周者,秦也。不云秦而云“继周”者,明汉欲致太平亦当用夏礼。世德堂本“太”作“泰”,下同。“舍之而用它道,亦无由至矣”者,舍之谓舍夏礼,“它”各本皆作“他”,今据问道改。“至”读为“致”,大学郑注、礼器释文,又庄子外物释文并云:“致,本作‘至’。”“无由至”者,谓无以致太平。春秋制新王之法,以诒后圣。用夏道,正黑统,示继周者不循其法,不能以拨乱反正。注“暴秦”至“叹乎”。按:此与前篇“秦无观”章注同义。宋注于此文尚不能得其句读,乃谓注非正文之意,谬矣。

  赫赫乎日之光,群目之用也;浑浑乎圣人之道,群心之用也。〔疏〕“赫赫乎日之光”,世德堂本作“日出之光”。按:说苑建本引河间献王云:“汤称学圣王之道者,譬如日焉。夫舍学圣王之道,若舍日之光。”此以日之光喻圣人之道,即本河间献王书。世德堂本有“出”字,乃浅人欲整齐文句妄增之。“浑浑乎圣人之道”,音义:“浑浑,户昆切,又胡本切。”司马云:“目因日光然后能有见,心因圣道然后能有知。浑浑,广大疏通之貌。”

  或问:“天地简易,而圣人法之,何五经之支离?”〔注〕嫌难了。曰:“支离盖其所以为简易也。〔注〕支离,分别之,而后朗然,事得简易。已简,已易,焉支?焉离?”〔注〕既简既易,乃是混茫之初。焉支焉离,言不可了也。〔疏〕“天地简易,而圣人法之”者,音义:“简易,以豉切,下同。”系辞云:“干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又云:“天地变化,圣人效之。”“何五经之支离”者,庄子人间世:“支离疏者。”释文引司马云:“支离,形体不全貌。”王文考鲁灵光殿赋:“支离分赴。”李注云:“支离,分散也。”亦作“支缭”,荀子富国“其候徼支缭。”杨注云:“支缭,支分缭绕。”按:支离,叠韵连语,离、缭一声之转。支离、支缭皆繁多歧出之意。五经支离,即前篇“五经不如老子之约”之说。上文云“圣人之言天也”,故复设此难。“支离盖其所以为简易也”者,吾子云:“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寡闻则无约也,寡见则无卓也。”即其义。说详彼疏。“已简,已易,焉支?焉离”者,谓既得归于约卓矣,则何繁多歧出之有。注“既简”至“了也”。按:此未得正文之旨。司马云:“道之未明,则支离以明之;道之既明,则坦然简易,安用支离也?言经者所以明道,道既明,则经不繁矣。”

  或曰:“圣人无益于庸也。”曰:“世人之益者,仓廪也,取之如单。〔注〕有时而尽。仲尼,神明也,小以成小,大以成大,虽山川、丘陵、草木、鸟兽,裕如也。〔注〕学其道者,大小各随其本量而取足。如不用也,神明亦末如之何矣!”〔注〕神明有所不及,圣人有所不训。〔疏〕“圣人无益于庸也”者,吴云:“庸,用也。老子有绝圣弃智之言,故曰无益于用。”按:问明云:“或曰:‘甚矣,圣道无益于庸也!圣读而庸行,盍去诸?’”圣、庸对文,明“庸”是庸众之义。以彼证此,则圣人无益于庸者,亦谓圣人无补于众人也。下文“仲尼,神明也”,则此文圣人专谓孔子。“世人之益者,仓廪也”者,说文:“仓,谷藏也。”又:“●,谷所振入宗庙,粢盛仓黄,谨●而取之,故谓之仓●。”重文:“廪,从◆,从禾。”“取之如单”者,俞云:“‘如’读为‘而’,古字通用,故李注曰‘有时而尽’。”按:俞说是也。“单”读为“殚”,说文:“殚,极尽也。”司马云:“仓廪虽于人有近益,而所藏不多。”按:此盖亦古书成语,下文“言可观而不可殚”,字不作“单”,此以“单”为之,引古然也。“仲尼,神明也”者,司马云:“神明,造化也,生物无穷。”按:问神云“天地神明而不测者也”,是神明即天地,故下文云:“圣人之材天地也。”“小以成小,大以成大,虽山川、丘陵、草木、鸟兽,裕如也”者,谓物无高下灵蠢,无不涵濡于天地之化育以成其材,天地有以遍应之而无不足。喻士无智愚贤不肖,苟游于孔子之门,孔子皆有以善诱之而无所穷也。说文:“裕,衣物饶也。”引伸为凡饶之称。司马云:“裕如,有余貌。”“如不用也,神明亦末如之何矣”者,司马云:“顽石朽木,造化所不能移;昏君愚人,圣人所不能益。”按:谓自暴自弃者,天地无如之何。然则非圣人之无益于众,乃众人之不求有益耳。

  或问:“圣人占天乎?”曰:“占天地。”〔注〕言能占之。“

  若此,则史也何异?”曰:“史以天占人,圣人以人占天。”〔注〕圣人以人占天者,先乎天也;史以天占人者,后乎天也。大圣先天而天不违,良史后天而奉天时,知其所先后,则天人之情得矣。〔疏〕“圣人占天乎”者,说文:“占,视兆问也。”系辞云:“极数知来之谓占。”“占天”者,谓观乎天文以先知吉凶之事。“占天地”者,俞云:“‘地’疑‘也’字之误。下文‘史以天占人,圣人以人占天’,但言天,不言地,可证‘地’字之误。”按:俞说是也。依下文云云,则惟圣人而后为能占天,史不过占人而已,故直应之曰“占天也”,言占天正圣人之事也。此盖“也”字漫漶,传写者习以天地连文,遂改为地耳。“若此,则史也何异”者,史者掌天文之官之总称,周礼大史及其所属冯相氏、保章氏皆是。彼郑注云:“冯,乘也;相,视也,世登高台以视天文之次序。保,守也,世守天文之变。”月令孔疏云:“冯相、保章俱掌天文,其事不同。冯相氏主日月、五星、年气、节候,推步迟疾,审知所在之处。若今之司历,主其筭术也。保章者,谓守天之文章,谓天文违变度数,失其恒次,妖孽所在,吉凶所生。若今之天文家,惟主变异也。此其所掌别也。”“史以天占人,圣人以人占天”者,吴云:“以天占人者,观天以见人事也;以人占天者,因人以知天意也。”司马云:“史考察象数,知人事之吉凶;圣人修人事,知天道不能违。”按:此亦刺王莽之妄称天命及好时日小数之事。注“言能占之”。按:治平本作“言皆占之”,钱本同,此因正文“天也”误作“天地”,而校书者乃并改注文以傅合之也。世德堂本作“能”,纂图互注本同。“能占之”正圣人为能占天之义,盖犹弘范旧文,今据订正。吴云:“孔安国曰:‘事无不通谓之圣。’”司马云:“仰观象,俯观法。”此依误文作解,与上下文义皆不相应。

  或问:“星有甘、石,何如?”〔注〕甘公、石申,夫善观天文者也。曰:“在德不在星。德隆则晷星,星隆则晷德也。”〔疏〕“星有甘、石”者,史记天官书云:“昔之传天数者,在齐,甘公;魏,石申。”集解引徐广云:“或曰甘公,名德也,本是鲁人。”正义引七录云:“楚人,战国时作天文星占八卷。”汉书艺文志亦作“楚有甘公”。史记张耳陈余传:“甘公曰:‘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东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集解引文颖云:“善说星者,甘氏也。”索隐云:“天官书云齐甘公,艺文志云楚有甘公,齐、楚不同。(未知孰是。)刘歆七略云:‘公,一名德。’”按:潜夫论志氏姓州、蒲、甘、戏、露、怡皆姜姓也,则甘与齐为同姓。盖本为齐人,后家于楚欤?续天文志、隋书、晋书天文志皆以为齐人。天官书正义又引七录云:“石申,魏人,战国时作天文八卷。”艺文志作“魏有石申夫”。“何如”者,欲知二家之异同长短也。“在德不在星”者,天官书云“大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其次修禳,正下无之。苍帝行德,天门为之开;赤帝行德,天牢为之空;黄帝行德,天矢为之起;白帝行德,毕昴为之围;黑帝行德,天关为之动”也。“德隆则晷星,星隆则晷德”者,司马云:“晷,影也。影,从形者也。德崇则星从而祥,星崇则德从而坏。”朱子语类云:“晷,影也,犹影之随形也。盖德隆则星随德而见,星隆则人事反随星而应。”俞云:“晷者,日景也。古人以土圭致日景,以定南北。易通卦验所谓‘树八尺之表,日中视其晷’(按:通卦验作“规其晷之如度者”。)是也。故杨子即借晷为推测之义,言君德隆盛则当晷之于星,以验德之至与不至;星象隆盛则当晷之以德,以验星之应与不应也。”按:晷者表之景,犹星者德之应,晷之曲直视乎表,星之吉凶视乎德。人君以德为尚,则表德而晷星,吾第修吾德,而星之妖祥不必问矣。反是而以星为尚,则表星而晷德,将诎折人事以傅合天象,或假借天象以粉饰人事,斯惑之甚也。温公注及朱子语类云云,皆即此意。曲园谓君德隆盛当晷之以星,显与在德不在星之义相剌谬。其解星隆为星象隆盛,尤不可通。注“甘公”至“者也”。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或问“大人”。曰:“无事从小为大人。”〔注〕贤者,志大之谓。请问“小”。曰:“事非礼义为小。”〔注〕尚志在乎礼义,大人之事备矣。〔疏〕“无事于小为大人”者,孟子云:“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赵注云:“大体,心思礼义;小体,纵恣情欲。”“事非礼义为小”者,孟子云:“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荀子儒效云:“曷谓中?曰礼义是也。君子之所谓贤者,非能遍能人之所能之谓也;君子之所谓知者,非能遍知人之所知之谓也;君子之所谓辩者,非能遍辩人之所辩之谓也;君子之所谓察者,非能遍察人之所察之谓也,有所正矣。”杨注云:“‘正’当为‘止’,言止于礼义也。”司马云:“治礼义,则余无不治者,所以为大。”注“贤者,志大之谓”。按:论语“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汉石经“识”作“志”,刘歆移书让太常博士、孟子尹士章章指引皆作“志”。注“尚志在乎礼义”。按:此解贤者志大为尚志在乎礼义,则不以志为记识之“识”,而以为志意之“志”。孟子白圭治水章章指云:“是故贤者志其大者、远者也。”义与此同。盖汉儒说论语者有此义也。

  圣人之言远如天,〔注〕天悬象着明,而人不能察;圣人设教施令,而人不能究。贤人之言近如地。〔注〕山川、泽田之形可得而鉴。〔疏〕“贤人”,御览一百四引作“贤者”。司马云:“天高,远不可及;地虽近,亦承天而时行。”注“天悬象着明”。按:系辞云:“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

  珑玲其声者,其质玉乎?“注”玉之珑玲其声,亦犹君子清泠其德音。〔疏〕“玲”各本作“●”。音义:“珑●,上音龙,下音灵。”按:集注引宋、吴本作“玲珑”。说文无“●”,有“玲”。玲,玉声也。汉书本传“和氏珑玲”,太玄唐“亡彼珑玲”,字皆作“玲”,今据改。广雅释诂云:“玲珑,声也。”王疏云:“玲与珑一声之转。说文:‘笼,笭也。’笭之转为珑,犹玲之转为珑。合言之则曰玲珑,倒言之则曰珑玲。”按:珑玲双声连语,非“玲”转为“珑”。说文云“玲,玉声”者,省言耳。彼段注云:“法言、广雅作‘玲珑’。”按:今法言各本皆作“珑●”,段据宋、吴本为说也。司马云:“质美则声清,德充则言善。”按:问神云:“故言,心声也。”注“君子清泠其德音”。按:宋玉风赋云:“清清泠泠,愈病析酲。”李注云:“清清泠泠,清凉之貌也。”

  圣人矢口而成言,肆笔而成书,〔注〕矢,正也;肆,操也。言可闻而不可殚,书可观而不可尽。〔注〕性与天道。〔疏〕“圣人矢口而成言,肆笔而成书”者,吴云:“矢,放也;肆,恣也。放口恣笔,动成典训。”尔雅曰:“矢,弛也。”郭云:“弛,放。”“言可闻而不可殚,书可观而不可尽”者,吴云:“所以远如天。”司马云:“圣人从心所欲,皆合于道,不可殚尽,言深远也。”注“矢,正也;肆,操也”。按:“矢,正”,广雅释诂文。肆为操者,诗昊天有成命云:“肆其靖之。”毛传云:“肆,固。”国语周语叔向释此诗亦同。(彼文云:“广厚其心,以固和之。”又云:“终于固和。”明“固”非“故”误,盖安固之谓。)国语晋语:“亦固太子以携之。”韦注云:“固,固持也。”操、持同诂,如此转相训解,义虽可通,然似纡回。疑肆亦正也,与“矢”同意。史记乐书:“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集解引郑玄云:“肆,正也。”系辞:“其事肆而隐。”虞注云:“肆,直也。”然则矢口肆笔犹云正口直笔,言不假思索也。注“性与天道”。按:弘范解性与天道为自然合于天道,详修身“圣人口不肄乎善”注下,此亦引以证“矢口成言,肆笔成书”之义,动合天道,故不可殚尽也。

  周之人多行,〔注〕贵尚德义,人人得行其道。秦之人多病,〔注〕道屈沈也。行有之也,病曼之也。〔注〕行有之者,周有德也;病曼之者,秦无道也。周之士也贵,〔注〕道泰业隆故尊贵。秦之士也贱;〔注〕道否人卑故穷贱。周之士也肆,〔注〕肆放任意而道义行。秦之士也拘。〔注〕拘制曲从,不肆正道。〔疏〕“周之人多行”者,音义:“多行,如字。”按:当读下孟切。荀子正名云:“正义而为谓之行。”“秦之人多病”者,韩诗外传云:“学而不能行之谓之病。”是病与行相反为义,行、病亦韵语。“行有之也”者,表记云:“是故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耻有其容而无其辞,耻有其辞而无其德,耻有其德而无其行。是故君子衰绖则有哀色,端冕则有敬色,甲胄则有不可犯之色。”诗裳裳者华云:“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说苑修文引此诗传“x冕厉戒,立于庙堂之上”云云,略与表记文同,则以有之为有其容、有其德之义。潜夫论边议云:“且夫议者明之所见也,辞者心之所表也,维其有之,是以似之。”与说苑引传合,皆鲁诗说。“行有之也”,即本诗义,言周之人多行者,内有其德,故外有其行也。“病曼之也”者,音义:“曼之,莫半切,无也。又母伴切。”按:寡见云“曼是为也”,谓无是为也;重黎云“圣人曼云”,谓圣人不言也。此曼之者,谓不病病也。老子云:“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陈氏登澥老子今见云:“言圣人所以不病者,以病为病,故不病也。”然则“病曼之也”者,谓不以病为病,故病也。文子符言云:“众人皆知利利,而不知病病。”曼之即不知病病之谓。“秦之人多病”者,虐政之下,凡民皆不能直道而行,举世莫知病其病者,故多病矣。“周之士也贵,秦之士也贱”者,承多行而言,人有行则贵,无行则贱也。“周之士也肆,秦之士也拘”者,承多病而言,多病则拘,无病则肆也。注“贵尚德义,人人得行其道”。按:“人人”世德堂本作“仁人”,此承宋、吴本之误。宋据误文为驳,义谬甚。又按:得行其道,即正义而为之谓,非读“多行”为如字,音义亦误解也。注“道屈沈也”。按:道屈沈,即学而不能行之意。国语周语:“气不沈滞。”韦注云:“沈,伏也。”注“行有”至“道也”。按:此未得“有之”、“曼之”之义,宋、吴、司马皆不得其说。陶氏鸿庆读法言札记云:“五臣注皆未得两‘之’字之义,故多曲说难通。今案:之,往也,适也。问神篇:‘面相之,辞相适。’宋云:‘适,往也。’司马云:‘之亦适也。’是也。坦坦然由于大道,所以多行,故曰行有之也;伥伥然无所适从,所以多病,故曰病曼之也。”陶读“行”如字,训“之”为“往”,说虽可通,义甚肤浅,亦非杨旨。注“道泰业隆故尊贵”。按:司马云:“闲于礼乐,故可贵。”注“道否人卑故穷贱”。按:司马云:“习于刑名,故可贱。”注“肆放任意而道义行”。按:司马云:“优游仁义之间。”注“拘制曲从,不肆正道”。按:司马云:“动为文罔所制。”

  月未望则载魄于西,〔注〕载,始也;魄,光也。载魄于西者,光始生于西面,以渐东满。既望则终魄于东,〔注〕光稍亏于西面,以渐东尽。其Y于日乎?〔注〕Y,迎也。言为人臣,终始盛衰,向迎其君,如月迎日,天理然。〔疏〕“月未望则载魄于西”者,说文:“朢,月满,与日相望,似朝君也。从月,从臣,从壬,会意。壬,朝廷也。”经传通以“望”为之。又说文:“霸,月始生魄然也。承大月二日,承小月三日,从月、●声。周书曰:‘哉生霸。’”按:周书者,康诰及顾命并有其文。此“载魄”即“哉霸”之异文,古文尚书作“哉霸”,今文尚书作“载魄”也。王莽传:“元始四年,群臣奏言:‘公以八月载生魄庚子,奉使朝用书,临赋营筑。’”字亦作“载魄”,与此同,皆本三家书。今伪孔本康诰、顾命作“哉生魄”,乃杂采今、古文为之。康诰释文引马云:“魄,朏也。谓月三日始生兆朏,名曰魄。”乡饮酒义云:“月者三日则成魄。”孔疏云:“魄谓月轮生,傍有微光也。此谓月尽之后而生魄,非必月三日也。若初以前月大,则月二日生魄;前月小,则三日乃生魄。”艺文类聚二引干凿度云:“月三日成魄,八日成光。”白虎通日月云:“月之为言,阙也,有满有阙也。所以有阙,何归功于日也?三日成魄,八日成光,二八十六日转而归功晦至朔旦,受符复行。故援神契曰:‘月三日而成魄,三月而成时。’”初学记一引释名云:“朏,月未成明也。魄,月始生魄然也。”并引注云:“承大月,月生二日谓之魄;承小月,月生三日谓之朏。”是其义也。“既望则终魄于东”,书钞一百五十引作“月之望则魄落于东”。“其Y于日乎”者,御览四引刘向七略载京房易说云:“月与星,至阴也,有形无光,日照之乃有光。喻如镜照日即有影见。(类聚二引物理论引京房说作“如以镜照日而有影见”。)月初光见西方,望已后光见东(一),皆日所照也。”宋史律历志引京房占云:“月有形无光,日照之乃光。始知月本无光,Y日以为光。”即此文所本。此文盖为元后发也。古以月为后妃之象,元后之生,其母有梦月之祥,故子云作元后诔云:“太阴之精,沙麓之灵,作合于汉,配元生成。”汉书元后传引此,而释之云:“太阴精者,谓梦月也。”莽既篡,改号太后为新室文母,绝之于汉,不令得体元帝。堕坏孝元庙,更为文母太后起庙,独置孝元庙故殿,以为文母篹食堂,太后惊泣。莽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无不为,然愈不说。具见元后传。子云盖有感其事,故着此语。言后之于帝,犹月之于日,月不能背日以为光,后岂得绝帝以为尊?以见莽之为逆人情而悖天理也。注“载,始也;魄光也”。按:此皆尚书旧训。皋陶谟:“乃赓载歌。”郑注云:“载,始也。”魄之为光,义见上引各条。刘歆作三统历,推算牧誓、武成、召诰、顾命诸篇所纪月日,乃以死霸为朔,生霸为望。见汉书律历志。彼孟康注云:“月二日以往,月生魄死,故言死魄。魄,月质也。”伪孔承之,云:“始生魄,月十六日,明消而魄生。”于是,说书者一变旧义。伪武成孔疏云:“魄者,形也,谓月之轮郭无光之处名魄也。朔后,明生而魄死;望后,明死而魄生。”正与其所作礼记疏之说相反。此说盛行,学者习知魄为月质,遂以古训为非。虽近人治许书者,亦不免此惑。徐氏灏说文注笺云:“月体浑圆,随天旋转,受日而成光,其黑体谓之霸。晦则光尽,至朔而苏,谓之生明。明生而霸死,故曰死霸。望则光满,既望,黑体渐见,谓之生霸。故汉志曰:‘死霸,朔也;生霸,望也。’古通作‘魄’,孟康云:‘魄,月质也。’是也。许云‘月始生霸然’者,谓月初生明时,见其黑体霸然也。盖光盛则霸不可见矣。乡饮酒义、白虎通谓月三日成魄,盖就月魄初见时而言,犹自可通。若马融以为‘月三日始生兆朏,名曰魄’,则大误矣。”此正以不误为误也。此文宋注云:“朏为明,魄为晦。”月未望者,即始生明之时也,正文宜曰:“月未望则载朏于西。”夫月既望者,即始生魄之时也,正文故曰:“既望则终魄于东。”今未望亦言魄,盖字之误也。司马从之,于“载魄于西”云:“‘魄’当作‘朏’,明也。”皆袭伪孔之谬。雷氏浚说文引经例辨云:“霸从月,月始生为本义,假借为王霸。哉生霸,今书作‘魄’,假借字。魄,阴神也,与‘霸’义远而音相近。浅人不知其借音,泥魂魄之义以求之,遂有以魄为月质者,以哉生魄为月十六日,皆巨谬也。生魄为月之三日,见于经文者,见于汉人旧注者,皆与许合。而刘歆三统历独云:‘成王元年,正月己巳朔。后三十年,四月庚戌朔,十五日甲子哉生魄。故顾命曰惟四月哉生魄云云。’其说引顾命为证,而实于顾命文义尚未了了。案顾命: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z水。哉生魄与甲子一日乎?非一日乎?后世又误以十五日为十六日,相沿至今不改。段氏注说文,于‘霸’字条历举乡饮酒义、周书马注、白虎通及三统历‘死霸,朔也;生霸,望也’之文,而云‘三统说是,则此说非矣。’盖犹未免骑墙之见。云甘溪即以顾命文义证三统历之谬,其言最中肯綮。愚更以声训求之,魄之为言,白也。(见白虎通情性,又古微书引援神契。)月之始生,魄然而白,故谓之魄。因声制字,则为霸。霸从月、●声,●、魄古音同也。以魄为无光之处,乖于声理。弘范不惑刘歆谬说,其识甚卓。”俞云:“李注曰‘魄,光也’云云,此古义也。魄者,‘霸’之假字。壁中古文本作‘霸’,后人因经传相承作魂魄字,遂误以魄为月质,而有‘死霸朔,生霸望’之说,与礼记乡饮酒义、白虎通之说皆不合矣。是故康诰之‘惟三月载生魄’,实即洛诰之‘惟三月丙午朏’。”说详群经平议。(按:释名“朏为月三日,生魄为月二日”,义自有别。俞此说亦臆测。)此文云云,足征伪孔传之误。宋咸辄生异说,温公亦为之惑,信古义之久湮矣。注“光始生于西面,以渐东满。光稍亏于西面,以渐东尽。”按:世德堂本作“光始出于西而渐东满,光稍亏于西而渐东尽”。朱子语类引“稍亏”作“消亏”。历象考成云:“太阴之体赖太阳而生光,其向日之面恒明,背日之面恒晦,而行则甚速于太阳。当其与太阳相会之时,人在地上见其相背,故谓之朔。朔后渐远太阳,人可渐见其面,其光渐长。至距朔七日有奇,其距太阳九十度,人可见其半面,太阳在后,太阴在前,其光向西,其魄向东,(此俗说所谓魄,下皆同。)故名上弦。上弦以后,距太阳逾远,其光渐满,至一百八十度,正与太阳相望。人居其间,正见其面,故谓之望。自望以后,又渐近太阳,人不能正见其面,其光渐亏,其魄渐生。至距望七日有奇,其距太阳亦九十度,则又止见其半面,太阳在前,太阴在后,其光向东,其魄向西,故名下弦。下弦以后,距太阳逾近,其光渐消,至复与太阳相会,其光渐晦,复为朔矣。”此月光始生于西面,而终尽于东面之理。朱子语类说此文云:“载者,加载之义。如老子云‘载营魄’,左氏云‘从之载’,正是这个‘载’字,诸家都乱说,只有古注解云‘月未望则光始生于西面,以渐东满;既望则光消亏于西面,以渐东尽’,此两句略通而未尽。此两句尽在‘其Y于日乎’一句上。盖以日为主,月之光也,日载之;光之终也,日终之。载犹加载之‘载’。盖初一、二间时,日落于酉,月是时同在彼。至初八、九,日落在酉,则月已在午。至十五日相对,日落于酉,而月在卯,此未望而载魄于西,盖月在东而日在西,日载之光也。及日与月相去逾远,则光渐消而魄生。少间,月与日相蹉过,日却在东,月却在西,故光渐至东尽,而魄渐复也。当改古注云:‘日加魄于西面以渐东满,日复魄于西面以渐东尽。’其载也,日载之;其终也,日终之,皆系于日。”此亦因习于伪传明消魄生之说,以魄为月体无光之处,故于此极明白易晓之文不复能得其义,反以古注不误者为误,纡回说之,而终不可通也。注“Y,迎也”。按:说文:“泝,向也。”重文作“Y”。字亦作“傃”,中庸:“素隐行怪。”郑注云:“‘素’读为攻城攻其所傃之‘傃’,傃犹乡也。”迎、向义同。吕氏春秋音初,高注云:“乡,迎也。”乡、向古通。注“言为人”至“理然”。按:司马云:“月迎日而有光,如臣赖君而有功(二)。”义同弘范。朱子语类云:“秦、周之士,贵贱拘肆,皆系于上之人。犹月之载魄、终魄,皆系于日。故曰:‘其Y于日乎?’”则以此与上章连属为一。然士之贵贱、拘肆系于上之人者,谓民俗视君德为转移,君德有隆污,故民俗有美恶。月之载魄、终魄系于日者,此月行去日有远近,向日有正负使然,乃月之自为,非日有晦明之异。二者之义固有不同,以彼喻此,盖为非类。似各随文解之为是,不必通其所不通也。(一)“后”下“光”字,原本作“先”,形近而讹,据太平御览改。(二)“臣”字原本作“日”,形近而讹,今改。

  彤弓卢矢,不为有矣。〔注〕以谕有君而无臣。〔疏〕“彤弓卢矢”,世德堂本“卢”作“●”。按:说文:“齐谓黑为●。”经传通以“卢”为之。书文侯之命:“彤弓一,彤矢百,卢弓一,卢矢百。”伪传云:“彤,赤;卢,黑也。”字亦作“玈”,左传僖公篇:“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杜注云:“彤,赤弓;玈,黑弓。”释文:“玈音卢。本或作‘旅’字,非也。”按:彤弓卢矢,谓九锡之事。曲礼孔疏引含文嘉云:“九锡: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则,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鬯。”“不为有矣”者,论语云:“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孔注云:“言无所轻重也。”皇疏云:“世无此人则不足为轻,世有此人亦不足为重,故云无所轻重也。”然则不为有犹云不足重。元始五年,策莽加九命之锡。莽稽首再拜,受绿韨、衮冕、衣裳、玚琫、玚珌、句履、鸾路乘马、龙旗、九旒、皮弁、素积、戎路乘马、彤弓矢、卢弓矢,左建朱钺,右建金戚,甲胄一具,秬鬯二卣,圭瓒二,九命青玉圭二,朱户纳陛。事详莽传。是时,莽方诡称尽力制作,篡迹未彰,其受此锡,必以为人臣莫大之光宠。尔后居摄践阼,服天子韨冕,负斧依于户牖之间,车服出入,警跸前之,再拜稽首,受而宝之者,至此已不足轻重。及受嬗即真,改正朔,易服色,变牺牲,殊徽帜,异器制,则务尽去汉旧,还视彤弓、卢矢,皆土苴矣。此莽篡国以后,子云追感前事,私愤窃叹之辞。与前章论月之Y日同为有为而发,以意逆志,犹可得之者也。注“以谕有君而无臣”。按:此公羊传僖公篇文,义见问明疏。白虎通考黜引礼说云:“能征不义者,赐弓矢。”曲礼疏引含文嘉,宋均注云:“内怀仁德,执义不倾,赐以弓矢,使其专征。”弘范盖以莽之篡汉,内而公卿大臣,外而诸侯王,未有执义不倾能任诛伐者,子云以为慨,故有此言。若曰世无忠义之士,虽有彤弓、卢矢,将安用之?故注云“以谕有君而无臣”。依此为解,似亦可通,然于义为已曲矣。

  聆听前世,清视在下,鉴莫近于斯矣。〔注〕执古以御今,御今以古,则殷鉴不远。〔疏〕“聆听前世,清视在下”者,说文:“聆,听也。”音义:“聆听,俗本作‘聆德’,非。”集注依宋、吴本作“聆德”,世德堂本承之。俞云:“聆听叠用无义,故宋、吴本改作‘聆德’,温公从之。今按‘聆’当作‘泠’,泠与清本双声字。(按:泠、清古虽异部,而令声之字后转入青,可以言叠韵,不可以言双声。曲园偶误书耳。)风赋曰:‘清清泠泠。’盖声近者义亦相同。‘泠听前世,清视在下’。泠亦清也,扬子正以泠听与清视相对为文。”按:美新云:“镜照四海,听聆风俗。”此聆听叠用之证,不当作“聆德”,亦不必改泠听也。“前世”,谓己所代者。“在下”,谓臣民。司马云:“前世不可见,故云听;臣民今在下,故云视也。”“鉴莫近于斯”者,广雅释器云:“鉴谓之镜。”字亦作“鉴”,古止作“监”。林氏义光文源云:“监即鉴之本字。上世未制铜时,以水为鉴,象皿中盛水,人临其上之形。从臣,臣伏也。”按:林说是也。后世以铜为之,故施金旁,声转则曰镜也。诗荡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大戴礼武王践阼载武王席铭云(一):“所监不远,视尔所代。”皆谓以聆听前世为鉴也。酒诰云:“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殷本纪载汤誓云:“汤曰:‘予有言,人视水见形,视民见治不。’”皆谓以清视在下为鉴也。盖法戒在近不在远,博稽历代之得失,不如切求胜朝之废兴。祸福在人不在天,仰观垂象之吉凶,不如俯察庶民之从逆。故鉴古莫近于聆听前世,鉴今莫近于清视在下也。注“执古”至“不远”。按:聆听前世,清视在下,各为一事。此解为执古以御今,似失其义。(一)“阼”字原本为“作”,据大戴礼记改。

  或问:“何如动而见畏?”曰:“畏人。”“何如动而见侮?”曰:“侮人。”〔注〕祸福无门,惟人所召。夫见畏与见侮,无不由己。〔注〕我欲仁,斯仁至。〔疏〕“何如动而见畏?曰:畏人”者,宋云:“郑康成云心服曰畏。此言畏,犹心服而畏敬之也。”按:郑义见曲礼注。广雅释诂云:“畏,敬也。”孟子云:“敬人者,人恒敬之。”“何如动而见侮?曰:侮人”者,曲礼云:“不侵侮。”释文:“侮,轻慢也。”注“我欲仁,斯仁至”。按:世德堂本“至”下有“矣”,此校书者依论语增之。

  或问“礼难以强世”。〔注〕言礼事至难,难可以强世使行。曰:“难故强世。如夷俟倨肆,羁角之哺果而啖之,奚其强?或性或强,及其名,一也。”〔注〕性者,天然生知也;强者,习学以至也。虽为小异,功业既成,其名一也。〔疏〕“礼难以强世”者,治平本“强”作“强”,下同。按:前文“强其所劣”,治平本作“强”,彼音义亦作“强其”。此音义出“强世,其两切。”字又作“强”,盖传写参差耳。司马云:“世人皆苦礼之拘难以强之。”按:此亦老氏“贵德贱礼”之意,言治天下者务因自然以为教,何必以繁重难行之礼强使人行之?“曰:难故强世”者,吴云:“礼者,君子之所好,而世俗之所难也。以其难,故强之,使过者俯而就之,不及者跂而及之。”司马云:“以其难,故强使遵之也。”“如夷俟倨肆,羁角之哺果而啖之,奚其强”者,夷俟、倨肆皆古语蹲踞之谓。论语:“原壤夷俟。”马注云:“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汉书叙传:“何有踞肆于朝?”倨肆即踞肆。彼颜注云:“肆,放也,陈也。”焦氏循论语补疏引法言此文,又引广雅“蹲跠,●启肆踞也”,云:“夷俟即是倨肆。俟、肆音相近,夷俟犹跠肆,与鞠躬为●匑同。鞠躬,双声也;夷俟,叠韵也。马氏训俟为待,而谓踞待孔子,失之。”按:焦说是也。夷俟、倨肆皆以二言为一义,不当分释。省言之曰跠,曰踞;备言之曰夷俟,曰倨肆,曰踞肆。师古以肆为放,为陈,其失与季长同。古者席地而坐,蹲、踞皆为非礼。说文“居”篆下段注云:“跪与坐皆?着于席,而跪耸其体,坐下其●。若蹲则足底着地,而下其●,耸其?;箕踞则●着席,而伸其脚于前。”徐氏灏笺云:“蹲●不着席,踞则着席,唯此为异。箕踞者,●着席而两足盘屈于前,如箕前阔后狭之形。段谓伸脚于前,乃承曲礼孔疏之误。”然则“夷俟倨肆”谓居处之非礼者也。音义:“羁角,男角女羁。”按:内则文。彼郑注云:“夹囟曰角,午达曰羁。”孔疏云:“夹囟曰角者,囟,首脑之上缝,夹囟两旁当角之处留发不翦。午达曰羁者,仪礼注云,一从一横曰午,今女翦发留其顶上纵横各一,相交通达,故云午达。不知两角相对,但纵横各一在顶上,故曰羁。羁者,只也。”按:羁、角对文则异,散文亦通。谷梁传昭公篇:“羁贯成童。”范注云:“羁贯谓交午翦发以为饰。”是男亦得为羁也。羁角乃童子之饰,二十而冠,则不复为此。此云“羁角之”,谓成人而如童子之饰,犹云不冠也。音义:“哺,薄故切。啖,徒滥切。”按:说文:“哺,哺咀也。”尔雅释鸟,释文引作“口中嚼食也”。又说文:“啖,食也。”朱氏通训定声云:“与啖微别。自食为啖,食人为啖。”按:古无此别。说文“噬”篆下云:“啖也。”明啖非食人之义。史记项羽本纪:“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汉书霍光传:“与从官饮啖。”诗东门之墠郑笺:“栗人所啖食而甘耆。”皆以啖为自食。国语晋语:“主孟啖我。”史记高祖本纪:“啖以利。”又滑稽传:“啖以枣脯。”则为食人之义。犹自食曰食,食人亦曰食,异其音,不异其文也。啖亦有二音。项羽本纪索隐云:“啖,徒览反。以食餧人则去声,自食则上声。”汉书高帝纪颜注云:“啖者本谓食啖耳,音徒敢反。以食餧人,令其啖食,音则改变为徒滥反。”此哺果而啖乃自食之“啖”,若依彼说,则当读上声,音徒览切;不当如音义读去声,音徒滥切也。“哺果而啖之”,谓若未知粒食之民,以果为饵,无饮食之礼也。此言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事为之制,曲为之防,居止有容,冠服有度,饮食有法,本不求其易也。苟求其易而已,则夷俟倨肆,岂不愈于尸坐斋立?羁之角之,岂不省于三加弥尊?哺果而啖,岂不便于疏食菜羹必祭?然而圣人不以此易彼者,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故宁为其难,不为其易也。旧解皆以“羁角之哺果而啖之”八字为句。宋云:“总角之童,哺啖其果亦易之耳。”(按:当作“易易”。)司马云:“人之箕踞骄慢,及幼子啖果,皆其情所欲,何必强也?”按:幼子可以谓之羁角者,不可但谓之羁角。犹成人可以谓之冠者,不可但谓之冠。旧说似于文义未安。胡部郎云:“诗氓‘总角之宴’,谓总角时之宴安。则此羁角之哺果而啖,亦云羁角时之啖果,不必解为羁角者。”按:如绥之之说,则夷俟倨肆云云,犹言凡人之纵体自逸,及童时之嗜果食,皆性之自然,无待勉强。于义亦通。“或性或强,及其名,一也”者,王云:“名,成也。言或性或强,及其成,则一也。广韵引春秋说题辞曰:‘名,成也。’广雅同。”按:王说是也。中庸云:“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即此文之义。注“难可以强世使行”。按:世德堂本无“以”字。注“天然生知也”。按:世德堂本“也”作“之”。注“功业既成,其名一也”。按:李以名为声闻之称。言人之于礼,或生而能,或学而能,始虽不同,及学业已成,则俱为令闻所归,无生知与强学之异矣。

  见弓之张兮,弛而不失其良兮。〔注〕弛,舍。或曰:“何谓也?”曰:“●之而已矣。”〔注〕弓良在●格,人良在礼乐。〔疏〕音义:“●之,居影切。●所以正弓。”按:说文:“●,榜也。榜,所以辅弓弩也。”亦谓之“柲”,仪礼既夕记郑注云:“柲弓檠弛则缚之于弓里,备损伤,以竹为之。”贾疏云:“此弓檠谓凡平弛弓之时,以竹状如弓,缚之于弓里。亦名之谓柲者,以若马柲然。马柲所以制马,弓柲所以制弓,使不顿伤,故谓之柲。”宋云:“言弓之一弛一张而不失其良者,以有●正之也。人之一动一静而不失其善者,以有礼制之也。”注“弛,舍”。按:广雅释诂文。说文:“弛,弓解弦也。”

  川有防,器有范,见礼教之至也。〔注〕川防禁溢,器范检形,以谕礼教人之防范也。以旧防为无所用而坏之者,必有水败;以旧礼为无所用而去之者,必有乱患也。〔疏〕说文:“防,堤也”;“笵,法也”。经传通以“范”为之。水曰法,木曰模,金曰镕,土曰型,竹曰笵。注“以旧”至“患也”。按:经解文。彼文“防”皆作“坊”,坊记孔疏云:“坊字或土旁为之,或阜旁为之,古字通用也。”

  经营然后知干、桢之克立也。〔注〕干、桢,筑墙版之属也。言经营宫室,立城郭,然后知干、桢之能有所立也;建宗庙,立社稷,然后知礼乐之能有所成也。〔疏〕诗灵台:“经之营之。”毛传云:“经度之也。”郑笺云:“营表其位。”孔疏云:“经度之,谓经理而量度之;营表其位,谓以绳度立表以定其位处也。”说文“营”篆下系传引此诗,释之云:“东西为经,周回为营也。”刘向九叹:“经营原野。”王注云:“南北为经,东西为营。”按:经,犹今言径;营,犹今言围。度径谓之经,度围谓之营,皆建筑测量之事。说文:“干,筑墙端版也。从木、●声。”干即“干”之俗体。六书故引唐本说文有此字,盖隶变为已久也。书费誓:“峙乃桢干。”马注云:“桢、干皆筑具,桢在前,干在两傍。”说文“栽”篆下段注云:“古筑墙先引绳营其广轮方正之制。诗曰‘俾立室家,其绳则直’,是也。绳直则竖桢干。题曰桢,植于两头之长杙也;旁曰干,植于两边之长杙也。植之谓之栽。栽之言,立也。而后横施版于两边干内,以绳束干实土,用筑筑之。一版竣,则层絫而上。诗曰‘缩版以载,捄之仍仍,度之薨薨,筑之登登’,是也。”“经营然后知干、桢之克立也”者,经营以喻为国,干、桢以喻贤才,作室非干、桢不立,为国非贤才不成。诗嵩高云:“维申及甫,维周之翰。”毛传云:“翰,干也。”又文王云:“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传云:“桢,干也。”桢、干对文则异,散文亦通。注“然后知礼乐之能有所成也”。按:弘范盖以此篇自“或问礼难以强世”以下皆言礼教,故以此文为喻礼乐。左传成公篇云:“礼,身之干也。”

  庄、杨荡而不法,墨、晏俭而废礼,申、韩险而无化,〔注〕险克所以无德化。邹衍迂而不信。〔注〕迂回不可承信。〔疏〕“庄、杨”,治平本作“庄、扬”。按:修身“杨、墨塞路”,治平本亦作“扬、墨”,今依世德堂本。“庄、杨荡而不法”者,曹侍读元忠云:晋书王坦之传:“坦之有风格,尤非时俗放荡,不敦儒教,着废庄论,引杨雄曰:‘庄周放荡而不法。’是文度所见本作‘庄周’,与下‘邹衍迂而不信’句法一例,不作‘庄、杨’也。盖‘杨’与‘荡’形近妄增。汉书艺文志无杨朱,子云不见其书,讵能与庄并论乎?”按:艺文志虽无杨朱,列子有杨朱篇,具载杨朱之言,大意谓“百年寿之大齐,仁圣亦死,凶恶亦死,生则尧、舜、桀、纣,死则腐骨。乃复规死后之余荣,失当年之至乐,不能自肆于一时,重囚累梏,何以异哉?”彼张湛注论此篇之要旨云:“夫生者一气之暂聚,一物之暂灵。暂聚者终散,暂灵者归虚。而好逸恶劳,物之常性。故当生之所乐者,厚味美服,好色音声而已耳。而复不能肆性情之所安,耳目之所娱。以仁义为关键,用礼教为衿带,自枯槁于当年,求余名于后世者,是不达乎生生之趣者也。”此正杨朱荡而不法之确证。子云即不见杨朱书,而据列子此篇,已可得其梗概。况彼时故书雅记不传于今者甚多,安知其中不更有称引及杨朱者?岂得以艺文志无杨朱,遂谓子云不见其书,不能与庄并论乎?若王坦之废庄论引此文有庄无杨者,此自古人引书但取大意,不拘文辞之例。引“庄、杨”作“庄周”,不可谓其所见本无“杨”字,犹引“荡”作“放荡”,不可遂谓其所见本有“放”字也。胡部郎云:“坦之着论废庄,故引此增损其文,不及杨朱。假使原文作‘庄周’,不作‘庄、杨’,则句当在‘申、韩’句下,使与‘邹衍’句比联,此文例也。”“墨、晏俭而废礼”者,艺文志晏子八篇,入儒家。今按墨子非儒篇引晏子与齐景公论孔子云:“夫儒浩居而自顺者也,不可以教下;好乐而淫人,不可使亲治;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职;宗丧循哀,不可使慈民;机服勉容,不可使导众。”盐铁论论诽云:“晏子有言,儒者华于言而寡于实,繁于乐而舒于民,久丧以害生,厚葬以伤业,礼烦而难行,道迂而难遵,讲往古而言訾当世,贱所见而贵所闻。”是晏子之术非乐、非命、短丧、薄葬,全与墨同。晏子春秋内篇问上,又杂上,两引墨子曰:“晏子知道。”明墨、晏为一家也。艺文志论墨家之失云:“及蔽者为之,见俭之利,因以非礼。”“申、韩险而无化”者,新书道术云:“反平为险。”系辞:“德行恒易以知险。”京注云:“险,恶也。”艺文志论法家之失云:“及刻者为之,则无教化,去仁爱,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至于残害至亲,伤恩薄厚。”“邹衍迂而不信”者,史记孟荀列传云:“驺衍乃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其语闳大不经。”迂即怪迂之谓,亦作“怪误”。盐铁论论邹云:“邹衍非圣人,作怪误,惑六国之君,以纳其说。此春秋所谓匹夫荧惑诸侯者也。”张氏敦仁考证云:“‘误’当作‘迂’,史记所谓作怪迂之变者也。”按:迂、误音近,“怪误”即“怪迂”,古语大言无实之意。封禅书:“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义同彼传。亦谓之“诡讹”,说文“吁,诡讹也。”是也。以形体言,则谓之魁梧。留侯世家:“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应劭云:“魁梧,丘虚状大之意。”是也。体之大而无实者曰魁梧;言之大而无实者曰诡讹,曰怪误,曰怪迂,其义一也。合音言之,则曰夸逸,周书谥法“华言无实曰夸”,是也。省言之则曰吁,玉篇引说文“齐、楚谓大言曰吁”,是也。亦曰吴,说文“吴,一曰大言也”,是也。亦曰謣,说文“謣,妄言也”,是也。亦曰迂,国语周语:“郄雠见其语迂,郄至见其语伐。”又云:“叔迂、季伐。”新书礼容“迂”皆作“吁”。汉书五行志引“叔迂、季伐”,颜注云:“迂,夸诞也。”是也。此文迂亦夸诞之义。迂而不信,即史云“闳大不经”也。注“险克所以无德化”。按:世德堂本无此注。“克”当为“刻”,声之误也。诗云汉:“后稷不克。”郑笺云:“‘克’当作‘刻’。”问明:“好大累克。”音义:“俗本误作‘刻’。”即其比。国策秦策:“深刻寡恩。”高注云:“刻,急也。”注“迂回不可承信”。按:“迂而不信”,明用史记“怪迂”字。彼集解、索隐、正义皆无释。汉书郊祀志“怪迂阿谀苟合之徒”句下,颜注云“迂,谓回远也”,与弘范此注同,皆未达古语之义。

  圣人之材,天地也;〔注〕覆载,与天地合其德。次,山陵川泉也;〔注〕次圣者,大贤也。高显如山陵,通润如川泉。次,鸟兽草木也。〔注〕区别各有所长。〔疏〕“圣人之材,天地也”者,司马云:“无不覆载。”按:即上文“大以成大,小以成小,虽山川、丘陵、草木、鸟兽,裕如也”之义。“次,山陵川泉也”者,司马云:“得天地之一端,佐天地以育物。”按:山陵川泉,喻韫藏宏富,民用所资。祭法云:“山林、川谷、丘陵,民所取财用也。”即其义。“次,鸟兽草木也”者,司马云:“依于山陵川泉以自生,所得弥小。”按:鸟兽、草木亦各能以其羽毛、齿革、华实、枝干效用于人,然性有所偏,量有所止。犹众人之材,知效一官,德合一君,可小知而不可大受也。注“高显如山陵,通润如川泉”。按此章论材之大小,非论德性,“高显”、“通润”,似非其义。注“区别各有所长”。按:论语云:“譬诸草木,区以别矣。”朱子集注云:“区犹类也。”

广大佛友阅读文章时如发现错别字或者其他语法错误,欢迎指正,以利弘法,你们的支持是我们进步的最好动力。反馈|投稿
热文推荐
精华文章
热门推荐
网站推荐
最新推荐
愿所有弘法功德回向

赞助、流通、见闻、随喜者、及皆悉回向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依佛菩萨威德力、弘法功德力,普愿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乐,无绪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生涅槃正路。家门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历劫怨亲,俱蒙佛慈,获本妙心。兵戈永息,礼让兴行,人民安乐,天下太平。四恩总报,三有齐资,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生生世世永离恶道,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得遇佛菩萨、正法、清净善知识,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

版权归原影音公司所有,若侵犯你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删除侵权内容!

华人学佛网  Copy Rights Reserved @2020 技术问题联络电邮:cnbuddhist@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