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足山朝圣记

禅宗思想 | 作者：网络 [投稿]

久怀夙愿礼圣迹,罪深障重步难移,年逾古稀心常苦,拜罢鸡山甜如蜜。

戊寅之秋,七月望日(公元 1998 年农历七月十五日)偕炽焘兄及文元侄于凌晨四点乘夜班车抵达宾川县城,俟天明再乘小面包车行四十公里,始至鸡足山佛教协会。先是车行于鸡山途中,有比丘尼搭车,语吾人下车后不识路径。幸由该尼师指引,率吾等进佛教协会晋谒维升法师后,此尼师即悄然离去。方知是钵衣庵住持。

释维升法师年三十余,缁衣芒鞋,面貌慈善,和蔼可亲。五年前毕业于中国佛学院。当其朝礼鸡足山时,见寺庙庵堂尽毁于文革。破坏最烈者当推大觉寺。昔日金碧辉煌之大雄宝殿已淹没于荒烟漫草间。睹此凄凉,伧然泪淋,师即化悲痛为力量,誓愿重建此寺。返京后之次年,二度由桂入滇,多方募化,筹备资金。经中国佛教协会批准重建此寺,并鼎力相助。命师担任住持。改名“大觉虚云寺”。师任劳任怨,披荆斩棘,今已粗具轮廓。是日中午带吾三人,踏上泥泞茅道。骄阳虽似火,身在山阴道上行,空气清新。久居闹市者,安能享此得天独厚、舒畅适意之福哉!

山凹处现平地一块,形如椅状,此即大觉寺殿堂原址。法师手指一株古梅慨叹云:“此老梅系明皇姑手植,已历沧桑,昔之梵宇僧楼,今已荡然无存,惟遗此树为记。”梅身苍老,犹似黑龙一条,伸颈仰首,待报春时。遗址之东,隐微突出一凸包,云是“皇姑坟”,盖为明太祖之妹来此出家,圆寂后之墓也。

满江红 - 凭吊皇姑坟

六百年前王御妹,女中英豪。具慧眼、参透世间因缘果报,荣华富贵尘与土,花容月貌少转老。遁入鸡山苦修道,生死了。今日到,瞧一瞧,皇姑坟,无碑碣。细寻迹、当年焚骨埋香处,枯枝败叶当阶道,杂花野草一路蒿。待来朝骚人墨客辈,重凭吊。

法师于百忙中,开示我等云:“若问身后归何处,但具三力即可知: 1 、业力。业力巨大敌须弥。善业恶业无记业,各自检点下功夫。善业多者生天界,恶业多者堕三途,无记业多少智慧,枉自为人等畜禽。若能摄心念弥陀,三业不造生极乐。 2 、念力。心念刹那五百个生灭,生死死生一念间。善念恶念都是念,六道轮回枉循环,真为生死求解脱,止于至善在毫端。 3 、愿力。愿是吾人修行之导航,行般若无目标,必至迷失方向,险恶业生。试思古今大贤大圣、大成就者,谁不有愿?依愿恭行,终得成就无上菩提。吾人之愿力是“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法师云:“当横扫四旧浩劫降临时,鸡山三十六庵、七十二寺无一幸免于难。独有天柱峰上之十三层楞严塔,安然无恙,屹立至今,坚若金刚,直插霄汉。此非佛力护持乎?佛法妙难思!”

维升师志大愿奢,终日操劳,为法忘躯,特献赞词一首,以示敬仰:

调寄忆秦娥

钟声鸣,游子思亲归心急,归心急,民吾同胞,吾物也兴。日夜兼程鸡山行,重振宗风呕心血,呕心血,众生渡尽,方证菩提。

翌日清晨,吾三人骑马翻越几座云山,至索道站。因山势险峻,马不能上,遂改乘缆车。缆车再不能上,下车攀登石梯。约百步,达天柱峰之金顶寺。寺系劫后重建,红墙黄瓦,画栋雕梁,与一般佛殿媲美。据云,原寺乃如昆明金殿,有内罗城、外罗城、铜梁铜柱、铜阁子、铜瓦、铜佛像,更有楚石栏杆、楚石阶,真是气象万千。

瞻拜毕,继登华严塔,沿七十二级之螺旋木梯,攀登第二层塔楼。凭栏远眺,心旷神怡。东观旭日升太空,西见苍洱映眼帘,南观彩云耀天边,北睹玉龙雪山远。仰视苍穹,恰似置身青云中,飘飘乎,舒适难言,渺渺兮,潇洒若仙!

沿石级而下,古木苍松枝叶蔽天。绿竹发来幽香,间闻数声鸟语。峰回路转,南向山腰行二里许,至华首门。此门天生成就,非人工雕凿可比。两扇大门闭合,中缝微露痕迹。若细心观察,痕缝间尚挂石锁一把,紧锁石门。门宽约二十米,高三十米。仰观山峰,直插云天。

相传此处,即我佛于二千五百年前时将衣钵付与其大弟子迦叶尊者。尊者遵循师命,自舍卫国(在印度)持衣托钵,翻山渡海,不远万里来到宾川鸡足山。由华首门进入,入定山腹,至今已二千五百载。待 76 亿年以后,我佛弥勒下生人间,尊者才出定,将衣钵献与慈氏。敬献诗赞一首:

头陀第一苦行僧, 持衣托钵待慈尊,

华首门内直入定, 阎浮提***行深,

不言之教知音少, 拈花微笑满面春,

待得龙华三会日, 大地山河笑颜生。

此情此景令人肃然起敬,慨叹万千。吾三人在华首门前,即地端肃三叩首,默祷尊者慈悲加被,祈愿人民幸福、世界和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离开华首门,循旧道,沿石阶东下五百级,遇一比丘僧,正在指挥石匠修路。问讯后,盖迦叶殿知客师也。于五年前由四川成都文殊院来滇,专为助修迦叶殿工程之操劳者。殿堂已焕然一新。一层天王殿,中层供奉迦叶尊者像,发白面皱,慈祥感人,望之俨然,三复不舍。论鸡足山中,梵宇僧楼,龙檐凸斗、相好庄严者,当数迦叶殿为最。知客云:“修复此殿共耗资人民币四百万元,由台湾一善信发心布施。”诚乃功德无量!

出迦叶殿下山,北转羊肠道四里许,复现一庵,名慧灯庵。殿堂雕梁画栋,红墙黄瓦,舍宇清幽,迥异凡俗。拜佛毕,有比丘尼法号维明者,相邀入客堂赐茶。师年二十五岁,楚雄人。幼年出家,听其言也温,察其言也善。真为了脱生死,苦修行者也。终日伴青灯黄卷,以法为喜,渡人为乐,令人叹服!献诗一首,赞慧灯庵:

正法住世渡有缘, 历尽艰辛万万千,

三武灭法何足论, 四旧横扫更蒙冤,

蚍蜉岂能撼大树, 井蛙空自咒青天,

续佛慧命有来人, 一灯常照无央天。

辞别慧灯庵,下坡半里许,至驻马坡。有五十余匹马聚集坡上,马主人尽皆山下村民。男男女女,年轻力强,有喂马者,有食干粮者,或立或坐于马骡身旁。见有客来,立即主动询问:“来乘马,来乘马。”吾等仍骑早间字姓姑娘之三骑,缓缓下山。行至夹槽道,猛记起此是来时炽焘兄落马处。泥潭延续半里许,马群踏于没漆之污泥中,马足若一脚陷深,骑人即当倾下马背,险乎!险乎!吾兄福慧超人,吉人天相,虽遇此险,仍谈笑风生,并笑谓驭马姑娘曰:“我不怪你,请勿介意,无恙,无恙。”吾兄宽怀若水,即此可见其雍容儒雅,诚可敬可喜也。

绕过一山又一山,涉出一水又一水。历二小时,始抵鸡足山佛教协会。我和文元之骑费由焘兄解囊。惭愧,惭愧!

夕阳已偏西,游兴尚未尽。古人秉烛夜游,良有已也。争取在短时间内,再礼一圣殿牟尼庵。庵距祝圣寺南一公里许。正寻觅于竹林深处,忽闻钟磬声飘扬于耳。贮立静听,梵贝音原发自一间临时茅棚内。循声觅至,见三位比丘尼正虔诚做盂兰盆会,我等肃立门外,恭敬礼佛毕,为不干扰庵堂之法会,悄然离去。

牟尼庵后约五十米处,有亭翼然,临于悬岩之上者,飞瀑亭也。专供游人观赏瀑布。瀑布直泻于两山之间,宛似一条白练,奔下高山巅,一泻千仞,云花飞溅。再端详,复似一条白蛟龙被驯服,昂首贴胸,匍匐于蓊郁苍翠之山坳,作乞求状,甘愿皈依我佛利益群生,奇哉,妙哉!

由飞瀑亭折回,遇尼师洪波者,是牟尼庵住持,来此已十有余载,承其殷勤相邀,于厨房中赐茶。谈及庵堂今昔及愿重建佛殿事。尼师云:

我本洱源一女娃, 垂髫削发愿出家。初拜昆明老师父, 观音山寺学礼法。

二三十年勤精进, 化渡有缘走天涯。目睹庵堂遭毁坏, 发心重作佛菩萨。

东奔西走去募化, 累遭白眼不怨他。待请***审图纸, 土地老爷把话答,

要我上贡五千元, 不少分文才审查。十方善信功德款, 岂能助汝长旺牙?

义愤填膺诉状写, 将其告在省府衙。法庭之上申辩理, 信仰自由政策佳。

土地老爷输了理, 撤职查办赶回家。我闻尼师这番语, 大义凛然实堪夸。

佛门有此坚强辈, ***常转非空话。双手合十再施礼, 深深敬佩女菩萨。

七月十七日清晨,吾等向维升法师告别下山,途间朝拜五华庵。庵内供奉汉白玉石佛像三尊。殿堂布局得宜。因其新建,估计尚待完工后仍须营理庄严。沿车路东下三里许,进塔佛寺,礼拜西方三圣。大殿坐东朝西,尚未竣工。三尊圣像端庄慈祥,金身灿烂,跏趺莲台之上,慈眉善目,面带微笑,似欲开口说法,栩栩如生。我再次叩拜,忍顾归路。跨出殿堂,心中倍加思念,赞佛偈忽然涌上心头:

阿弥陀佛身金色,像好光明无等伦,白毫宛转五须弥,绀目澄清四大海。

光中化佛无数亿,化菩萨众亦无边,四十八愿渡众生,九品咸令登彼岸。

行至舍利塔旁,有小沙弥打开栅栏,让进塔前叩拜。此塔高约三十余米,纯白色,呈圆柱状,体形与缅甸或景洪地区之白塔相似。

当休息于塔佛寺石阶前,突然驶来一辆兰色面包车,与我等素不相识。司机云:“知三位老者憩息寺内等车,特来接送耳!”面面相觑后,即随其上车。一小时后抵宾川客运站,此司机领购回昆明车票,继又驱车送吾三人进入饮光堂,然后离去。

饮光堂者,盖宾川城之一佛寺也。专供各地佛子上下朝礼鸡足山憩息。殿堂虽不醒目,但具庄严,佛像慈祥。饮光菩萨(即大迦叶尊者)含笑持衣,跏趺莲座。礼佛后,经尼师验过我等皈依证,立即刷锅造饭,半小时后几件素菜端入,饭食讫,复赐茶及水果。尼师殷情待人,令我倍加敬仰。

观其挂单须知:“凡属来寺僧尼,自动参加早晚上殿功课,如礼如法,如有违反此条例者,立即取消资历格,赶出寺门。”小小一尼庵,能严守清规戒律,堪为我辈楷模。扪心自问,难免汗颜。尼师等之修持,于我三人获益非浅,岂不奋勉耶?

山之寺僧曰:“鸡足山气候每值六、七、八月,日日阴雨连绵。今年更是大雨滂沱,雨量尤胜往昔,三月内无日不雨,山体多处滑坡,造成交通阻塞。”吾人入山,今已盘桓三日。三日来,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岂非结天有缘乎?自进山之日始,沿路自有指迷人,岂非结人有缘乎?古德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学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议思。”一念虔诚,天人感应。以中有不可思议者在焉。此番朝山,于心确有所得也。

山之高也,有仙则名。水之深也,有龙则灵。鸡足山之钟灵毓秀,知之者鲜矣。“芝兰生于幽谷不因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因穷困而败节。”鸡足山之僧尼,敢当此语。其高风亮节,自强不息之精神,识之者能几人欤!

回昆后,犹忆鸡足山情景,故于灯下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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