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舍利——谒弘一法师的舍利塔

弘一法师 | [投稿]

　　林子山是名山，“林幽壑奇，含烟凝翠”。赵朴初先生说：“千古江山留胜迹，一林风月伴高僧”。近代三大高僧之一的弘一法师的舍利子就安放在泉州清源山的弥陀岩西侧的这座舍利塔内。

　　佛教中修建舍利塔是一件十分庄重、严肃的事。且不说在古印度释迦牟尼入灭、荼毗之后，八个国家的国王为了获得释迦牟尼的舍利进行供祀，以求国基永固，几乎兵戎相见。后经香姓婆罗门调停，均分释迦牟尼的舍利，各自起塔供奉。中国有文字记载最早发现的是南北朝时在会稽鄮县的阿育王的舍利塔。梁武帝还曾特降旨新造佛塔礼置。舍利塔是诸佛身、口、意的象征。大师的这座佛塔修于1952年，石塔选用闽南当地的白花岗岩，经过工匠们的精雕细作而制；塔内顶部采用蜘蛛结网似的藻井仿木斗拱结构，层层迭起，具有闽南地方仿木石构建筑的显著特色。石塔正面壁上，镶嵌雕刻着丰子恺先生“泪墨”所作的“弘一法师遗像”。

　　虽然我不理佛，但从小对高僧们的崇高修为怀着无比敬仰之情。记得小时候每次随大人上福州鼓山涌泉寺朝拜时，都要到寺中的一座偏殿上一柱香。因为这座偏殿与其他神殿不同，殿中供着一座舍利塔和一部高僧们用鲜血写成的《金刚经》。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懂得什么叫舍利，只听大人们说修行功德圆满的高僧圆寂后火化时，遗骸与天地灵气相结合，会形成一粒粒彩色的结晶。这塔内就是安放着一位高僧的舍利子。你只要从塔中的一个小孔窥视里面，如果有幸能见到塔内金光灿烂，那么你一生都会有好运气。所以，我小时候上鼓山最惬意的一件事就是去看这座舍利塔，去窥视一下自己的运气。

　　据说，舍利子有白、红、黄、蓝等各种颜色。依据藏传佛教的说法，蓝色是表示修得大悲心而令大圆境智开显，黄色是表示修得大悲心而令平等兴致开显，绿色是表示修得大舍心而令智开显，白色是表示修得大智慧而令法界体性开显；而琉璃透明的晶体更是修德三智圆满的微妙结晶。我无缘一睹大师惠留在尘世间的舍利子；但我想，它一定是七彩琉璃透明的。因为，大师年青时就怀大悲济世之心：十九岁就为推翻封建帝制而奔走，以“南海康君是吾师”，企望以维新变革救苦难的中国；戊戌变法失败后，避难到上海，师事蔡元培先生，寻求救国之道；二十六岁，又远渡东洋求学求救国救民的真理。因为，大师风华正茂时就以大智慧而令法界体性开显：在日本东京组织起中国最早的业余话剧团——“春柳社”，上演一出誉满全球的《茶花女》；编辑出版了名噪东瀛的中国第一本音乐期刊——《音乐小杂志》，首开中国油画、新音乐、新话剧之先声。三十一岁回国，出任上海《太平洋报》副刊编缉；后在天津、南京、杭州等地从事艺术教育，丰子恺、刘质平、吴梦非、潘天寿等这些中国一流的艺术大师，都出于大师门下。因为，大师在近入不惑之年声望如日中天时，又以大悟大彻之心循入空门（大师在杭州虎跑定慧寺披剃出家时仅三十九岁），精研佛法，又以“念佛不忘救国”的佳话，成一代爱国爱教的典范。

　　说来我与大师还有一段间接的、擦肩而过的佛缘。那时，我正新婚不久，携妻子回泉州家乡。因我一位好友与佛有缘的原故（他上过佛学院，又曾在泉州开元寺住过一段时间），我到开元寺拜会了主持妙莲法师。那时，妙莲法师正全身心投入筹划建立弘一法师的纪念馆。他热情地接待了我，给我看了弘一法师的部分遗物，邀我为弘一法师纪念馆做一些文字工作。可惜那时的我，正被三千烦恼之丝所缠，六根不净，确实不敢亵渎大师的佛名。这夜，寄宿寺中；恰风起略有寒意，妙莲法师脱下身上的衣裳给我御寒，自己却披一件铅洗发白，还带一个补丁的枷衣。这就是身撑上百万修建弘一法师纪念馆的巨资，而甘于清苦，被弘一法师寄以厚望，嘱托后事的高僧？那晚，我激动地写下了“你慷慨地把一缕光亮/镶入每一个黯淡的瞳仁/……我信仰的天国，便在你慈祥的眉间”。

　　确实如此，人世间最好的舍利塔并不是用世间的物质所能建造的。而大师们早已用自己的修行在我们心中建起一座座巍峨的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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